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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比尔没有把自己将要离开首都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但是紧接着,她发现全波尔维奥瓦特一半的人整天待在她的家门口,而另外一半人,他们一天要来三次,打听消息。每次来,都为不能迈过她的门槛而感到惋惜和遗憾。

    对于保王党人而言,她是卑鄙无耻的荣誉背叛者。

    而对于革命党中自认为精神纯洁,品格不可被腐蚀的激进派来说,她仅仅是一个保王党潜伏者,不可被相信。

    她受着夹板气,就像只蝙蝠:鸟儿们看不见她的翅膀,说她是耗子;耗子看不见她的模样,说她是鸟儿。

    在这种状况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宅邸,就又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了,因为她是个瘸子。

    如今考证这种残疾究竟是先天还是后天已经不重要,在小镇的保姆发现时,她的左腿膝盖已经变得僵直不能弯曲,以至于终身残疾。这种状况,显然是不能混在普通人里面还能不被人注意的。

    好在西比尔早就在那日将书稿交付给莱蒂齐娅前就做好了准备。

    西比尔有两个同龄的伙伴,就是洛瓦和康斯坦丁,和她一样,都是贵族,同样地从家里失宠,成了神甫。他们也可以说是一个俱乐部,但专门是为了赌博存在的:把钱财都输光后,再以同样的方式把钱财都聚敛回来。

    他们这个俱乐部在这方面是个行家。

    在拿到护照前,西比尔虽然害怕被送上断头台,也没有忽略她的日常,她并没有只是等待莱蒂齐娅的善良。

    朋友就是拿来利用的,毕竟想要安然离开宅邸,朋友的帮助是不可或缺的。西比尔决定应该坚定他们的立场,将她的两位朋友也拉进自己的计谋中,共同承担风险。

    为了达到目的,西比尔耍了个不足挂齿的小花招。

    就像是场家庭版的戏剧表演。

    她先去邀请洛瓦,对他说:“康斯坦丁抛弃了我,他准备捏造我同国王的联系,切割同我的关系。我不知道你具体有什么样的想法,但至于我,我知道我面临的处境有多么可怕,作为一个贵族,与其让愤怒的人们冲进家里扔石头砸死,还不如让我现在就选择自杀。”

    她一边来回踱步讲着,一边挥舞着一把手/枪。这种枪是这次革命中迪特马尔研发出的新品,西比尔超级喜欢它的青铜枪管和球形扳机。

    只是那时那刻,枪里并没有子弹。

    没有子弹的枪械也起到了应有的效果,洛瓦来不及思考,生怕西比尔手/枪走火,那种表现出来的义愤填膺好像真的那之后就会帮她主持公道似的。

    同样的花招,西比尔对康斯坦丁也耍了一次。

    这样,差不多是在她向革命党献媚的书籍公布于世的同时,洛瓦和康斯坦丁出卖和公布了关于她和国王的‘秘密信件’,护照被邮差寄到宅邸的时候,西比尔就同这两位俱乐部朋友绝交了。

    当然,西比尔并不认为洛瓦和康斯坦丁能够捏造出来什么真正的罪名。那两个家伙虽然愚蠢,但也软弱,在这种时候,她喜欢他们的软弱,更胜于他们的勇气。

    受此刺激,也不知道莱蒂齐娅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但革命党中的温和派已经答应要保护她离开迪特马尔了,只要她答应以后绝对不以迪特马尔王室的名义回国……

    船票已经订好,现在只需要等待护送的队伍了。

    这天西比尔正在书房看书,这本书是莱蒂齐娅赠予她的,名字叫做《塞维利姆之战》。讲的是迪特马尔第一次大一统战争攻灭卡斯特雷利亚的故事。

    事实上,在已知历史中并没有迪特马尔这个民族起源的记载,迪特马尔才出现在帝国卡斯特雷利亚历史中,就现在,也很少有人知道迪特马尔对于大陆西部的统一战争在一开始其实是迪特马尔地区的帝国公民反抗卡斯特雷利亚帝国贵族□□的正义战争。

    只不过,起义异常的顺利。

    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短短的两年间,最开始的帝国就只剩了帝都塞维利姆。

    王朝更迭,这次轮到一个地区的人民统治另外一个地区的人民。

    塞维利姆连半年都没有坚持到。

    被杀死的不仅是那些罪大恶极的贵族。街道,楼房,广场,修道院,神圣的教堂,还有皇宫……塞维利姆四处挤满了迪特马尔人。他们屠杀妇女,儿童,毒打僧侣,抢劫教堂……运输金银的驴子和骡马也不能幸免于迪特马尔人的这种疯狂,因为走的太慢了,他们便对这些牲畜举起了屠刀。牲畜的肠子被刺穿,鲜血和屎尿布满了五彩斑斓的加冕厅大理石。

    迪特马尔人打着反抗□□的旗号,将攻城之前向众人许下的诺言抛在脑后。卡斯特雷利亚人像绵羊一样被宰杀。这些当年的帝国公民杀了许多并非贵族和教士的卡斯特雷利亚人。这些挥舞着正义旗帜的帝国公民,就是这样屠杀他们的同胞们的。

    哪怕帝都的底层人民也一样受到贵族们的压迫,可就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帝都,他们便承受了原本不该他们所承受的苦难。

    这本书是当年卡弗兰神圣帝国的印刷机印刷出来的,作者也来自于卡弗兰,他极其憎恶迪特马尔人,认为迪特马尔人是可耻的骗子和窃国者,该对塞维利姆的屠杀负责。但是这位作者同样也指出,如果是卡弗兰人攻破了塞维利姆,结果不会比迪特马尔人更好。在长久以来的边境战争中,卡斯特雷利亚人曾以一千八百人的代价杀死杀伤了卡弗兰超过四万人,当时卡斯特雷利亚守军投降之后,被俘虏的人,包括年龄最老的人在内,卡弗兰人扒掉他们的衣服,将这些卡斯特雷利亚人活活地开膛破肚,‘借此泄愤’。

    他曾作为随军医生亲眼目睹了那场惨剧,当他询问这些同胞,为什么要如此残酷地对待那些非皇室的平民,这些人都是无辜的。这些卡弗兰人回答,这种行为是一种常见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