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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揭开香炉背上的镂空盖子,方栀子用香著轻轻拨弄炉腹之内的霜灰,苏合香的香气氤氲而上。

    兰萱捧着刚用蜀锦裁制而成的宽袍,李令月对着铜镜,淡淡问:“今天的刺客,是赵明彦?”

    阿栀合上香炉的盖子:“我没看清刺客的脸。”

    “赵明彦,你还用看脸?”

    方栀子想了想:“看身形,不是。”

    李令月认真问:“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方栀子认真地答:“我心里永远都有他。”

    我与他,又不是相看两相厌的。

    本来好端端过着日子,愣被你们给拆散了,自然心念终身而难忘。

    她取下蜀锦宽袍,替李令月换上。

    李令月皱眉看了她:“要不然,你自己再挑个夫君吧?”

    “不要。”

    “程昭明如何?”

    方栀子:???

    “你如果嫁去了荆州,也算是联姻。”

    “阿姐。”方栀子叹气,“你就算防着赵明睿和程昭明连手,也没必要这么折腾我吧。”

    “我只是问问你意思,不愿意就算了。”

    李令月说,“也是奇怪了,当初我劝你不要早早择定终身,你偏是不听。如今,程昭明如此良配,你却不愿意?”

    阿栀诚恳地说,“是我配不上他。”

    程昭明那等高人,得天上的仙女才行,她一介凡夫俗子,真的不配。

    “阿姐,是不是,陆续说了什么?”

    “只怕,程昭明控制不住手下那些人。”

    程昭明名望既高、且节俭仁德,在荆州开经立学、爱民养士,若是太平盛世,绝对能将荆州治理的妥妥当当。

    只是,如今乃是天下乱世,程昭明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他没有领兵打过仗,在军中没有威信,大家并不内心服他啊。

    你看如今他手下将领拥兵自重、虎视眈眈,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么看来,当年程诏的疑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一定也早看到了今日此景。

    “总之,荆州情形很是不妙。我想派个心腹过去,你说派谁好呢?”

    阿栀系好衣带:“丞相怎么说?”

    丞相萧宏是兰陵萧氏一族的翘楚,因被赵贼赶出青州,不得已侨居江东,乃是如今士族之中一等一的人物。

    他最大的手段在于凝聚和稳定人心,想来对于那天天闹腾的荆州,多少也有些法子。

    “丞相也说,我们得派个心腹过去,他给了我几个名单。”

    阿栀探头一看,确实都认识,而且都是在那日清谈会中口若悬河之人。

    这……行不行啊……

    “我听说,荆州那边不搞清谈这一套,他们这……”

    咱也不是说,人家能说会道的,干别的就一定不行,这是……

    “丞相何尝不知道这一点,能领兵作战的吴州也不是没有,可派他们去江陵,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怕会更激发矛盾。”

    “咦。”阿栀看见最后一个名字——周南郡

    “阿姐,周南郡在彭城那边如何了?”

    “听说倒还勤勉。”

    “这样,阿姐,我、周南郡和陆续一起去荆州。”

    李令月惊讶:“你也去?”

    “我见程昭明倒是其次,主要是想替阿姐看看、周南郡到底能不能堪大用。”

    虽然李令月说的好像,荆州今天晚上就要反了、明天一早就全部易帜、换上赵贼的旗子了。

    但以方栀子对程昭明的了解,荆州虽有不服,到底还是姓程的。

    李令月换好衣裳,在铜镜前左右看了看。

    “怎么我们吴州的织娘,没有这样的手艺?”

    这事阿栀倒是真有发言权,男耕女织、自古依然。

    石榴镇时她也织布,一开始用的是五十综五十镊的提花织机,织一匹布需要费时三十日,简直累的半死。

    后来,村头一个姓马的大爷,看她织布太慢,自家娘子织布也太慢,就改良成了十二综十二镊织机,效率一下子提升了一倍还多。

    “阿姐,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不过,蜀锦之所以名扬天下,一是原材料,二是经锦工艺,对这些马大爷恐怕一时也没什么办法。

    “阿姐,今天晚上我陪你睡吧。”

    “怎么……”李令月略带嘲讽,“怕他杀了我,还是怕我杀了他?”

    “都怕。”

    方栀子睡在李令月身边,望着帐幔上繁复的菱形花纹:“你累不累?”

    李令月闭着眼睛:“累。”

    “值不值呢?”

    “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