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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籁俱寂,地平线泛起一丝亮光,天空的云霞绚烂如锦。

    左希第一次走进这个陌生的校园,清风徐来,微微吹乱了头发。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大理石铺成的道路走了十来分钟,她终于来到了宿舍楼下。

    低矮的楼房被香樟树和白玉兰围绕着,整体看来不算老旧。

    走进大门,右边是楼梯口和宿管阿姨的住处,左边总共四间房,对应不同的门牌号。

    左希住在二楼,她找宿管阿姨拿了钥匙,提着大包的行李上了楼。

    宿舍的门是开着的,左希进去时,一名女生正在收拾自己的床铺。

    见有人来了,她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始整理发型,然后正式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叫汪明悦!”

    左希是见过这个名字的,在她来到这里之前,学校就已经公布了住宿名单。

    汪明悦,谐音就是望明月,很有意境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不是月亮的月,应该是因为悦是开心的意思吧。

    学校里只有双人寝,这个人是她三年里唯一的室友。不过两人不在一个班,平时应该也不会有很深入的交流。

    “你是左希吧?很高兴认识你。”

    左希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继而把精力转向清理自己的行李。

    “你是那种文文静静的女孩嘛?也好,我这个人太聒噪了,要是你也跟我这样,寝室该疯成什么样了?”汪明悦看着左希说道,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不一会儿,床单被套都已经被整理好了。“我先去上课啦,你也早点出来,第一节课迟到了可不好。”

    左希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分针已经指向了数字8,距离上课只剩二十分钟了。

    她简单地把东西都拿了出来,让它们看上去不那么乱,便出了门。

    教学楼里宿舍楼并不远,左希找到教室时,里面还没坐多少人。他们大多在聊天,介绍自己,少数在一个人默默看书。

    左希自然也是那少数,她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本书全都码在了桌上。

    走进教室的人越来越多,四周的话语声也越来越大,这种情况还要维持好长一段时间,在老师进来之前。

    左希突然鼻头一酸,她抬头环顾四周,那些人的脸上几乎都挂着笑容。如果她的人生不曾发生意外,她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谈笑自若。

    “嗨,我的新同桌。”

    一声近在咫尺的呼唤将左希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清冷的少年音,语气里却满含热情。她顺着声音偏过头,发现旁边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双极具感情的眼睛吸引了左希的视线,珠宝似的眼睛有魔力,有磁性。她不禁想起很久以前读过的一句话——这一对烁烁发光的晶体具有足够的热量和纯度,能够忘我地注视上帝。他的鼻梁瘦削而高挺,嘴角微微上扬,稀碎的刘海随意搭在额前。翩翩少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美到让人窒息。

    在左希从小到大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里,他绝对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好看。

    “我叫,江溆言。”他慵懒地靠着后桌,视线从没离开过左希一刻。

    左希连忙将草稿纸翻到空白的一页,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溆言愣了一下,觉得有趣,打起了精神,也装模作样地紧跟着她的名字,又写了三个字。

    江,溆,言。

    这是左希见过最张扬跋扈的字,除了飘逸二字,再想不到更合适的形容了。

    好在依稀可以看清楚他在写什么,左希接着写道,“很好听。”

    “你……”江溆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最后他只是礼貌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左希扭过头继续看起了书,江溆言也开始摆布自己的桌面。

    周围的喧闹戛然而止,衣装革履的男人走上讲台,视线飞速扫过整个班级,他清了清嗓子,用厚重的声音说道,“我叫江朗文,以后你们就叫我江老师,我将担任你们半个学期的班主任,那之后你们面临文理分科,希望这短短的半学期,我们可以愉快地相处。”

    之后他简单说了说自己对课堂纪律的要求,制定了班规,跟校规上说的差别都不大。

    “如果你们对我的要求有任何意见,我劝你们趁早转去别的班级,避免以后发生矛盾。”

    底下的同学乖乖噤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这节课自习,来几个同学去楼下搬书。”

    话音刚落,有几个男生就坐不住了,接二连三地往外冲。教室一下子少了很多人,显得更加安静。

    “诶,你是不喜欢说话还是不能说话啊?”江溆言突然凑近,小声问道。

    这话一出他就后悔了,暗自责备自己那转不明白的脑子。本来刚刚已经忍住不问了,无奈好奇心作祟,他还是将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

    “不能。”左希淡然地抬起头,在一旁的空白处写道。

    她已经料到了江溆言会这样问,只是早晚的问题。不止是江溆言,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她的老师,室友,以及班上会和她有交集的每一个同学。她不可能一辈子画地为牢,她需要慢慢去接受周围新的朋友。

    “咳,不好意思。”江溆言轻轻咳了两声缓解气氛,同时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事。”

    “天生的吗?”他又问道。

    “小时候受了刺激。”

    “那以后肯定能好。”

    江溆言没有追问下去,能让嗓子都哑掉的,多半是特别特别伤心的事情吧。他要是再不识趣地继续这个话题,那不就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吗?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说话就直,不过脑子,他一直害怕哪天自己的话会不经意间伤害到别人,但是习惯早就养成了,有些事无可避免。

    没过多久,教室再次闹得沸沸扬扬,方才那几个自告奋勇的男生将厚厚的几摞书随意扔在了讲台上,按组依次上去拿自己的那一份。

    轮到左希的时候,她刚想起身,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玉石之声洋洋盈耳。

    “帮你拿。”

    左希反应过来,刚要在纸上写下点东西,江溆言又补了一句,“不用谢。”

    左希于是就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了,江溆言再回来时,两手各抱着足足十八本书,却是一副小菜一碟的样子,她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他左手的那部分。

    左希整理好课本和资料书,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在纸上写下“谢谢”二字,朝江溆言的桌面推了过去。

    “不用谢。”他重复了一遍。

    左希的视线停在书上,心思却不在。

    要为他打开一扇门吗?她的世界里,院内一地落叶,锈迹斑斑的铁门落了锁,要为他打开一扇门吗?

    开学的第一天往往是最轻松的,整个上午都没开始正式步入课堂,大多时间都被各科老师的自我介绍和对学科的认识占据。不出意外,下午也是。

    “同学。”前方传来一张a4纸,左希闻声接过,上面是整整齐齐的表格,每一格写着不同人的名字。顶格写了大大的三个字——座位表。

    左希填下自己的名字,正准备把表递给江溆言,才发现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正午的阳光刚好烛照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半明朗,一半暗淡。

    不忍心打破这样一幅宁静的场景,左希顺便在右边的空白处加上了江溆言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