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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王延龄事先交代本次审讯的重点是陈世美贪赃枉法的详情,而不是潘氏杀人案, 是以郭大人在讯问陈世美时, 多是讯问他指使丁奎一做了哪些阴私之事, 提及艾怜的地方并不多。

    陈世美小心谨慎地回答着问题, 然而心里却迫切地想了解艾怜杀丁奎一的动机及细节。

    那晚, 丁奎一为了行事方便, 在艾怜的住处故意没有安排驸马府的侍卫,第二天,侍卫们没有接到丁奎一的命令,没人敢擅自去盯着艾怜,因此, 陈世美没能在第一时间得知丁奎一被艾怜杀死的事情。

    直到第二日朝会上他被弹劾,才知道自己贪污受贿的罪行暴露了。这一年多来,唯有丁奎一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蚁, 休戚相关,他断不会出卖他, 可为何一直由他保管的单据会落入他人之手?

    他正猜测着丁奎一那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时,忽然又听到了开封府尹杨察奏报潘氏杀丁奎一并且把他告到开封府一事, 这让他震惊不已,他实在想不通艾怜为何会突然反目去告他,更难以理解地是她为何会杀丁奎一。

    大殿之上, 圣上看他的眼神阴测测的, 百官看他的眼神有惊愕、同情、愤怒, 还有幸灾乐祸。

    当时,他第一反应便是他被人算计了,他宠爱的女人和信任的下属被人下套设计了。

    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陈世美意识到他十年的寒窗苦读,他五年的辛苦经营,只怕全都是一场空,他的仕途大概是走到尽头了。

    心急火燎的他一下朝便派人分头去艾怜的宅子和开封府了解情况,可是那所宅子已被查封,开封府里任何消息都探不出来,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晓得艾怜和丁奎一到底什么关系,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柄落在政敌手中。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他什么都不清楚,也就无法去想办法化解眼下的困局。

    第二日,他告假在家,刚把公主打到宫里打探消息,就被一队奉旨前来的官兵请到大理寺关了起来。

    自出事后,由于公主和周贵妃一直在宫里为他说话,时间一长圣上便心软了,暗示他只要不是犯了谋逆,就不会有性命之忧。陈世美心里有了底气,因此受审时百般抵赖,千般推脱,妄图把自己的罪行由大化小,由小化无,这样即使被贬官降职,将来还有起复的希望。

    因此,在谨慎地回答郭大人的各种提问时,不时地去过问一下艾怜杀丁奎一的情况,想从中找出她被人利用的线索,为自己的罪行开脱。

    郭大人具有丰富的刑审经验,见陈世美企图转移他审问的视线,便警惕地对艾怜杀人之事三缄其口。

    陈世美心里恼火,可面上还是不愠不火,继续温雅斯文地同他们周旋。当郭大人讯问他如何纵容下属官员草菅人命时,他更是莫名其妙。

    学士院的罗洪举虽然拜在他的门下,但同他并不熟悉,潘氏一个女人家,很少在京城,如何又能同他扯上关系?那个被罗洪举弟弟打死的张粟,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如何轮到潘氏去为那死者做主?

    那个该死的女人,可真是不简单,到底隐瞒了他多少事情?

    讯问陈世美实在太艰难,他的身份和地位都在这摆着,他本人又能言善辩,郭大人一个户部侍郎根本吓不住他,王延龄又不下令对他动用刑罚,因此,他非常不配合,审问了半个时辰,除了废话外,什么都没问出来。

    郭大人是没辙了,讯问完所有的问题后,看着王延龄,等着他的指示。

    王延龄本也没抱什么希望,讯问不过是走个过场,对陈世美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只有把证据摆在他面前,他才会老实。如今丁奎一死了,很多事情死无对证,眼下倒真是拿他没办法。不过,那些反对革新的世家和官员早已准备好要把他彻底地打倒,正在不辞辛苦地给他罗织着罪名,很快,证据就会接二连三地自己冒出来。

    王延龄也不着急,等御史台知杂事孙耀和大理寺少卿刘俊相继补充问完问题后,便宣布结束这次审讯。

    等众人起身离开时,陈世美叫住了王延龄:“王大人,我有一事相求,可否留步?”

    王延龄料定他是想谈艾怜的事情,为了避嫌不被人认为他们两个要串通一气,便留下崔茗做个见证。

    陈世美开门见山地说:“王大人,我想见一见潘氏。”

    王延龄面无表情的拒绝道:“不可,她是原告,你是被告,她若出了事,你我可都脱不了干系。”

    “她是我的女人,我不会把她怎样,作为丈夫,我只想知道她到底受了怎样的委屈,竟把她一个弱女子逼到了杀人的地步。”

    王延龄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质问道:“你早干什么去了?作为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是责任,你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她受委屈的事,真不知驸马爷你是大度呢,还是冷漠?”

    “王大人,既然不许我见她,还请你把她杀丁奎一及罗洪举之弟杀张粟的详情告诉我,丁奎一是我的心腹,有可能会借我的势力胡作非为,但罗洪举,他纵容弟弟草菅人命与我何干?若这都能算在我头上,那我这个副相贪赃枉法是不是也可以看成是你这个宰相大人纵容的结果?我不想稀里糊涂地背上一个纵容手下为非作歹的锅,还请王大人给我个明白。”

    只要他不看状纸,不见艾怜,那就随他好了。王延龄示意崔茗把艾怜的供词拿给他看,反正这供词上的内容是假的,随他研究去吧。

    陈世美看了之后,心里怒不可遏。丁奎一竟敢窥觐他的女人,真是死有余辜!

    他以前从未询问过潘氏从江南到西北的过程,原来一路上有两个男人护着。想起艾怜标致的容貌和轻浮的性子,他可不信她和那两个男人仅仅是结拜的兄妹关系。

    还有,天下之大,秦永死后她偏偏去西北边疆,明知宋夏打仗还冒着危险过去,明显就是前去投奔王延龄的。

    他阴沉地看着王延龄,外人不知道他和潘氏的关系,他可是清楚得很。她在他的宰相府里曾住过几个月,在延州城里也住过他的府衙,在西夏,他带着潘氏逃回大宋,一路上孤男寡女的……,因为心里愧疚于她,所以从没问过她一路上的情形,但不等于他心里没胡思乱想过。

    凭他们两个不同寻常的关系,王延龄若真大公无私就应该回避这个案子才对,既然他能做这个案子的主审,可见他是费了很多心思的。

    陈世美怀疑王延龄控制了艾怜,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王延龄一手策划的,只为把他拉下台。

    因圣上重视这个案子,再怎么讲究严谨的诉讼程序和法制,圣上的面子不得不给,因此几天后,王延龄派人把三司会审的时间传到了宫里。

    半个月后,到了升堂问审时,果不其然,公主身着朝服,带着圣上的手谕,过来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