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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天边,出现一片橘色的晚霞,笼罩在晚霞下的未央胡同里,几个穿着汗衫的老炮儿正在下象棋。

    “害!下错了!”

    “看不懂你别吵吵啊!”

    “……”

    他们拿着蒲扇,摇晃带风的同时,不忘盯着棋面针锋相对两句。

    几个老太太们坐在对面的石阶上纳凉,她们也拿着蒲扇,用干瘪的手左右摇晃,微风吹起她们银白的发,嘴角的笑温和又慈祥。

    晚风吹啊吹,知了鸣啊鸣,未央胡同里的夏天,热烈又祥和。

    一群骑着潮流单车的少年哄闹而过。

    他们都穿着白衫黑裤,举止肆然,年少轻狂,仿佛存在就是为了带给世界永恒的热烈。

    为首的那辆,一个寸头少年站立在后轮两边的齿轮外,单手扶着前面人的肩头,另一只手圈在唇边,扭过头对身后喊道:

    “爷们儿,行不行啊你们!”

    他回头大笑,毫不遮掩,分外张扬。耳骨上的黑色耳钉反射夕阳,闪出十字星芒。

    又是一阵风驰电掣。

    几十米外,背着画架少女突然从另一条胡同里拐出来。原本还在叫嚣的寸头少年突然噤了声,像只被人捉到手里的知了,哑口无言。

    他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

    单车在距离女孩两米外的地方停下。

    “夏子,学完画了?”累的满头大汗的徐长风伏在把手上喘气,边喘边问。他就是刚刚载着寸头的冤大头。

    对面的女孩正是今天上午戴棒球帽的女生。

    不同于藏在层层遮掩中的女学生,现在的她,像是从上个世纪走出来的一样。

    两个马尾辫温柔地摆在胸前,用白色蕾丝带绑着。上身是淡青色苏绣衫,袖子也是镂空的白色蕾丝。下身的黑色长裙漫过膝盖,裙尾用线勾了一圈月季花,淡淡的粉和淡淡的青。

    一看就是成奶奶的手笔。

    显然是见到熟人了,夏子的脸上荡出一个笑,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夏风实在燥热。跳下单车的寸头少年烦躁地扯着领口,回头瞥了眼抢劫似的单车团。

    他上前,伸出手去,想要接过夏子背上的画架,“走,我先送你回去”。

    夏子向后退了一步,连摇头拒绝都很温柔。

    “不用了,十二,你们去玩吧”

    她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像朵要开不开的雨后夏荷。

    说完,女孩错开挡着她的两人,贴着右边的墙往前走。

    伴随着车铃声而来的,是一群恣意少年音。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在路过夏子身边时摇铃,边摇边喊:

    “妹妹好!”

    成夏子顿足,面对着他们浅笑点头。

    既温柔又疏远。

    休息好了的徐长风坐直身子,伸出脚想要踹背对着他的寸头,脚尖刚碰到他的裤腿,少年就转过了身,朝着他伸出的小脚来了一腿。

    “擦,宋怀野!你他妈后背长眼睛了?!”徐长风不解骂道。

    宋怀野没理好友口中优美的中国话,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下车。

    徐长风下了车,又啧啧摇头,冲着身后那堆还在看夏子的人喊道:

    “他妈的还走不走了?我们夏儿都要被你们看出个窟窿来了!”

    后头的车推里骑出一个金发鸡窝少年,骑了两步就停在徐长风身边。他用胳膊肘戳了戳徐长风,腆着一张还算清秀的脸笑问:

    “徐哥,这真是成老区长家的孙女?”

    徐长风鄙夷地看了眼鸡窝少年,不耐烦地点头:“对啊…”,啊字没落尾,人却冲着鸡窝少年的头扇了一巴掌,“我说你管这么多干嘛?”

    鸡窝少年悻悻点头,摸着被打的脑袋回头去看那道快要消失的秀影,咂嘴感叹:

    “我就是单纯问问,那她爸妈得长得多好看啊。”

    闻言,徐长风警惕地看了眼面前的寸头。

    果然,原本还在低着头玩脚蹬的宋怀野已经抬起了头,胳膊随意地搭在车把上。他扭头,笑得瘆人:

    “怎么着,哥几个这是有当长舌妇的意思啊?”

    话刚一落地,单车就嗖地冲了出去。还没站上去的徐长风被扔在了原地。

    擦……

    他就知道,他永远是背锅的那个。

    徐长风快要郁闷死,他对着鸡窝少年的头又来了一巴掌,自顾自地站到他车后:

    “走着啊,等着去给十二收尸啊?”

    别人不知道,从小和宋怀野一起长大的徐长风却不能不知道,这老宋家排名第十二的小少爷是真得不开心了。

    他干嘛了真是,话头又不是他先挑起来的。

    这个新来的徐梓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也是贱,干嘛应承他的话啊。

    小插曲只是个小插曲,一路喧哗后,他们终于到了一里河公园。

    篮球板下站着一堆少年,约莫有十三四个。他们清一色穿着绿短袖黑长裤,一看就是十七中的学生。而穿着白色短衬衫的宋怀野就站在他们对面,这么一对比,还真是势单力薄。

    他双手插兜,即使势单力薄也气势嚣张。

    徐长风操了一声,跳下车,还不等他翻进围栏,里面就动起了手。

    他看得清清楚楚,是十二先动的手。

    这他妈的,十二是真野!

    自行车倒地碰撞,哗哗啦啦。一群白衫士兵翻围栏,加入战场。

    “宋怀野!你他妈是真有病!”徐长风踹到一绿衣儿郎,冲着宋怀野喊道。

    被喊的某人,正骑着一绿衣壮士挥拳,一拳拳地砸下去,就跟铁块捶肉似的,仿佛一点也感受不到疼。

    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丝毫没有还手余地。

    见打得差不多了,宋怀野啐了一口,擦着嘴角的血从地上站起来。

    他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插兜,置身于战场之外,云淡风轻地走到好友面前来了句:

    “他骂南星是病秧子……”迟早得死。

    后面那句被省去。

    听了这话,徐长风瞬间急眼,挥着拳头冲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