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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货架上f牌的拍立得相机可不便宜。

    我将包装盒外的缎带抽成蝴蝶形状,触觉柔软,在皮肤上翻来覆去的绕着圈,像夏日里墙角的狗尾巴草撩在小腿皮肤上一段细腻的痒。打包时,突然意识到翠绿鲜活的植物气息与黏在皮肤的热度,就像昨天发生的情境,但实际上,它们已经是很久前的过去式,却仍在记忆里鲜活不已。

    生日那天将便携袋与礼盒一并送给羽生,他极给面子的将嘴巴凹成「o」型。手套叼在口中拆礼物的样子,带了点迫不及待的痞气,冰上年纪稍小的女孩们发出:「哇,羽生前辈好帅气」的感叹声。

    “我可是很受小姑娘欢迎的哦。”那双眼就眯成一弯月弧。

    “嗤,蘑菇头还挺臭屁。”

    而后,他煞有介事地问2009年的祈福神社打算选哪里,若仍是主流的大崎八幡宫,倒不如一起。

    “那就一起。”

    点点头,替家里人做了个小决定。闪光灯骤然一晃,循着光源望去,看见始作俑者拿着我预支了两个月的零花钱,正笑的洋洋得意。

    高度感光的相纸在空气中暴露几秒种后,棕黑底片才开始显形。羽生甩了两下,那轮廓就更清晰了些,描边般生长出彩色的影子,像春风里明璨的麦浪,一浪高过一浪。

    我瞧着相纸上那位目瞪口呆的姑娘,气不打一处来。

    “拜托,偷拍也麻烦你关掉闪光灯,再挑个好看点的角度吧!”

    ※

    新年期间的大崎八幡宫并未因远离市区而备受冷落,这几日,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呈块状分布,覆满了神社的四处,电视画面里,尽是暗绿的松与乌泱的发,甚至留不下一条可以喘息的缝。

    “今年去祈福的人可真是多。”上学路,我拿过报亭的报纸版面给羽生看,沾了满手的油墨味。

    他掏出几枚硬币,买了两份。

    2008年12月31日,跨年前夜,同羽生家定好了时间与地点,傍晚从市区出发,顶着烟样的薄雪一路驱车,想要赶在2009年1月1日到来之前,进行一场充满仪式感的真正意义上的跨年。

    雪越下越大,烟絮似的白连作了大片的网,漫天漫地的包裹着视野里的一切,当我站定在黑漆描金的建筑前,羽生发顶已经盖上了一层松散的冰晶。

    “啊,抱歉,我们来迟了。”

    两家父母客气的打好招呼后,便以极快的速度热络了起来,成绩、国三以及高中去向,是永远不会冷场的谈资与话题。

    “沙绫前辈没来?”我小声问他。

    “姐姐感冒了,在家里休息,等下要替她祈一根平安香。”羽生伸手将我的围巾揶紧了些。

    “这样啊,真是辛苦。”声音断掉,没再接下去。

    风吹来,撞开纸糊灯笼,成串的红光绵延开去,将深夜的喧嚣渐次填满。

    薄雾吞星,山岚寂静,岭边有河堤,结出了无色的冰。

    祈福队伍慢慢移动着,前方偶尔传出水流与摇铃的剪音,知是离神社又近了一步。

    身后大人的话题总是万变不离其宗,提到「结弦」的意义时,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身为教师的秀利叔叔希望:射手月出生的儿子,未来可以成为张弛有度的人。当然,希望终归只是讨个吉祥寓意,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么,其实,只要平安顺遂就行。

    张弛有度呐?

    我觑了这位张弛有度的少年一眼,心说,他在对待输赢这件事上,距离张弛有度还差得远。

    时间指向12点,殿外荡出森然的钟声,人们不再窃窃私语,不约而同选择了虔诚的安静。

    尽管草籽没有钻出干涸的地表,春天也还没收到风的信号,可当钟声响起的刹那,我们都坚信这个翠绿色的季节已经赶在来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