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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宋灵昀杀人一样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 李然立马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话,连忙单手抱着梵梵捂住自己的嘴巴。

    李然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了两步,“宋兄, 兄弟我只是合理猜测啊,那不然照你的性子, 怎么可能带着孩子来上值,你了解我的,以我的脑子, 想不出别的原因了啊,宋兄你可不能因为我太笨了而气急败坏吧。”

    说完这句话,李然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语言天才,胆子也大了一些,把刚刚后退的那几步又走了回来, 还朝前了两步,“不会吧, 不会吧, 宋兄你不会真的气急败坏吧?”

    宋灵昀宽大袖子里,拳头死死的握紧, 用了半生的忍耐, 才忍下了把这厮打一顿的想法。

    又看了看这厮怀里乐呵呵的吃手手的自家小儿子, 宋灵昀拳头又紧了紧,要打, 也不能在孩子面前。

    宋灵昀皮笑肉不笑,“不会。”

    李然笑得没心没肺的,眼睛斜挑着,一脸“我就知道如此”的坏笑表情,潇洒的拍了拍宋灵昀的肩头:“哎呀, 我就说嘛,我兄弟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眼看着上值的时间就要到了,宋灵昀不准备在这里跟他闲扯了,但是一看到李然怀里的梵梵,顿时又犯了难。

    光是李然一个看到了,都这般反应,若是真把梵梵抱进去了,那整个府衙里岂不是一片鸡飞狗跳?

    虽说可以交由刘荣带,但宋灵昀一想到自己都能不小心把知知嗑成那样,交给刘荣,他一个还未婚配的糙儿郎……

    宋灵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不放心。

    不就是在下属面前失了点面子嘛,面子能有多重要,能有晚上可以回家到床上睡重要吗?

    如此下定决心,宋灵昀准备把梵梵从李然这厮怀里捞过来。

    谁知这李然竟闪了两步,故意躲着没让他抱到。

    宋灵昀瞪他:“???”

    怎么还抱上瘾了,我的孩子,还给我!

    对于他的视线攻击,李然不当回事,道:“你还真要带着孩子上值啊?我看还是别了吧,你进去了,府衙里的那帮人,还不得把梵梵扒着吃抹干净了?”

    宋灵昀反问道:“那你可有双全之策?”

    李然邪魅一笑,朝宋灵昀凑近了些,眨了一下电眼,“不瞒宋兄说,贤弟确实还真有。”

    “说来看看。”不把孩子还给他,他倒要看看李然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然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其实今日我是出外差,宁德伯爵府的那个案子,你不是也看过了,我总觉得这件事似乎还没有查清,预备将这案子的卷宗退回大理寺去,叫他们再审审。”

    宋灵昀摆出“你继续说,我听着呢”的表情,李然继续道:“是以,我出去的时候,可以带着小侄子,我看他似乎格外的喜欢我的马,不过就是去送一趟卷宗的事,进去一会儿便出来了,余下的时间,我便可带着他走马看花,你在衙里安心当差便是。”

    宋灵昀张张嘴,想反驳,似乎找不出来什么比李然说的更恰当的解决办法,便道:“如你所说,就劳烦李兄帮忙带一晌的孩子了。”

    李然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嗨呀,宋兄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二人之间何必这么见外,你的孩子就是……”

    “我的”没说出口,李然屁股上就挨了宋灵昀一脚。

    李然抱着梵梵稳稳地朝一旁躲闪,脸上却是笑着的:“哎呦哎呦,宋兄我知错了,不能这样说不能这样说,你的是你的,你瞧我这嘴,呸呸呸!”

    坐在李然胳膊上的梵梵,生平第一次体会了人形过山车,乐呵的不行,吃着手手嘎嘎笑。

    李然一蹦,他嘎嘎的声音就大,落地笑声便小了一些,再蹦,又嘎嘎笑,逗得李然喜欢的不行,哪怕那边宋灵昀早就不踢他了,他还是连连蹦了好一会儿。

    李然有外差在身,宋灵昀可没有,敲更的响声一起,他便朝衙里去了,不再管外面嬉闹的这两人。

    衙外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宋灵昀一边走,一边不住的摇头叹气。

    唉,儿大不由爹,孩子大了,有了旁地逗他笑的人,就不要爹了。

    就这样,宋灵昀眼中贼不靠谱的李然,带着他的小心肝走了。

    走了。

    -

    宋灵昀到了他的位子上,看着又被新的卷宗堆叠满了的桌子,目中毫无波澜,坐下来开始审阅。

    他所在刑部,职责所在便是负责审核案件,其一是全国上下的疑难杂案和重大案件,其二便是审核京都南安城所有刑事案件和重大民事案件。

    刑部又分刑都比司四个司,每个司所掌管的事务又有所不同。

    作为刑部内的刑部司左侍郎,能到他手里的案子,都是需要着重审核的。

    这里是京都,能到他手里的案件,所牵扯的必定都不是平民百姓,非富即贵,但他也从未偏颇过,从来都是依法办事按律定案。

    不再想其他,宋灵昀敛下心神,开始认真审阅卷宗。

    半晌过后,他手下位置的刑部司郎中终于忍不住了,走到宋灵昀桌前,小心翼翼的询问:“左侍郎,可是吾之前的案子有审查错漏之处?”

    若非不是他案子审错了,那怎么左侍郎一直不停的朝自己这边看啊?

    平常的时候,左侍郎一看就是一上午,连喝口水的功夫都不离开卷宗,就这样认真的左侍郎,若非无事,怎地一直朝自己看。

    直看得郎中心惊胆战的,仔细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哪个案子审错了,这才斗胆前来向左侍郎求问。

    宋灵昀晃神,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前来问自己,但面上依旧看不出表情,只道:“不曾有。”

    听到他这么说,郎中松了一口气,不是案子审错了就行,他还以为自己要挨训了,既然不是案子错了就行,左侍郎什么都不多过问,只是对审案要求严格。

    宋灵昀看他还不走,“薛郎中可还有其他事?”

    薛郎中连连摆手,“没了没了。”

    只是他依旧疑惑,迷迷瞪瞪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想怎么今日左侍郎一直朝他那边看?

    刚刚问了侍郎,侍郎说并非是案子的事,那侍郎是在朝外看?

    难不成是再等什么人回来吗?

    薛郎中脑中灵光一闪,忽而想到右侍郎今日出了外差,难道左侍郎是在等右侍郎回来?

    难道左侍郎手上有什么疑难杂案难以处理,等着右侍郎一道商议吗?

    薛郎中想不明白,只觉得宋灵昀更加高大了起来。

    左侍郎不愧是眼里只有公事的人,一举一动都是在考量着差事!

    他不能再开小差了,他也要像左侍郎学习!

    后面的半晌,经由薛郎中的提醒,宋灵昀专注了起来,尽量克制着不再朝外看。

    只是,不知这薛郎中是怎么了,竟如此刻苦,都已经看了三册的卷宗了,眼下正拿起第四卷开看了。

    照往常,薛郎中一晌午能看完三册都已是迅速了。

    宋灵昀不懂,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被李然抱走的崽崽。

    也不知道梵梵第一次跟着陌生人出门怎么样了,会不会哭闹着找爹爹找娘亲,会不会觉得离开爹爹是多么的难熬。

    万一这期间拉屎了怎么办,那李然会换吗?他一点经验都没有,哪里比得上自己。

    自己可是已经给梵梵换过的人,甚至手上现在都还能闻出隐隐的童(jia)子(de)香呢!

    -

    那边李然到了大理寺门口,将梵梵交由刘荣照看,李然手里拿着卷宗,捏捏梵梵的脸蛋儿,眼神满是依依不舍,“乖侄子,在这里等一等,然叔去去就回。”

    看的刘荣一阵嫌弃,这还能依依不舍,又不是很久见不到了,进去马上就能出来见到的事。

    噫,少年男人的爱,真黏腻。

    刘荣抱着梵梵在大理寺门口的廊衙下避阴,手里拿着夫人让带上的顽具,逗引着梵梵玩。

    早上的时候,夫人虽说随意的把小郎君塞给了爷,但却另外塞给自己一个大包袱,里面不仅装了换洗戒子,还有许多的小孩子吃食和顽具,全都是小郎君日常最爱之物。

    夫人从来都是看起来大条,其实心思细腻着呢。

    而且小郎君尤其的好带,只要手里有吃的,不管跟谁,都不会哭闹,而且平时小郎君都不会哭闹,若说听到小郎君哭了,那一定是因为吃的。

    这边刘荣逗着孩子玩,引得大理寺门口的两位守卫大哥连连朝这边看。

    刘荣不用想也知道,正常的人,哪个想不开的会带自家孩子在大理寺门口玩,别说是小孩子了,就连大人,除非有必要,甚至连路过都不愿从这边过。

    恐怕这两位大哥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看到吧。

    刘荣心道,我这也是第一遭,两位大哥你们二位就见怪不怪吧,世事无常,谁能知道这辈子能经历多少奇怪的事呢。

    说不定哪一天连人都能上天了呢。

    -

    承办宁德伯爵府案件的大理寺侍郎,正坐在书案前翻阅着证据材料,忽然外面冲进来一个人,那高大的身影都将门口的光全都挡掉了。

    这人走的奇快,冲过来就朝着自己丢过来一样东西。

    因为太快了,大理寺侍郎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只感受到门口忽然幌过来一个人影,胸口就被这人丢来的东西袭中。

    以为大白天的大理寺进了行凶的刺客,吓得他滋哇儿乱叫。

    他坐到大理寺侍郎的位置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想刺杀他的人,只多不少,但是因为自身功夫了得,饶是经历过几场厮杀,却也一直幸存到现在安然无事。

    照理说他不应该吓得这么狠的,但是人有时候在安逸的环境里,又专心做着事,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击,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大理寺侍郎此时就是这样,被吓得天灵盖都要掉了。

    一道男子的声音带着不解传进大理寺侍郎的耳中:“给你送卷宗呢,你咋吓成这样,喂喂喂,你别叫了,你看看手里的卷宗,没什么事我急着走呢!”

    大理寺侍郎:“???”你说你是来干啥的?你是来给我送卷宗的?

    谁家送卷宗送的跟来刺杀似得!!!

    大理寺侍郎不叫了,脸上尽是气急败坏,脖子都气红了。

    抱着怀里的卷宗,看清了眼前的来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谁让你冲进来就砸我的,你快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你这是赶着投胎去吗,就不能通传我一声再进来吗?!万一我不方便呢!”

    李然瞪眼:“你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正常上值的人,还能在屋里脱光了身子不成?”

    李然坏笑着上下扫他一眼,“再说了,就算是脱光了,你我都是大男人看两眼又能怎样?!”

    大理寺侍郎指着他,气的“你你你——”了一阵子,最后甩了甩袍袖,“算了,老夫不跟你一般见识!”

    拿着卷宗气呼呼的坐下,看了眼便道:“这个案子怎么了?!里面证据充足,还有嫌犯的亲手画押,你刑部司把这个案子给我退回来什么意思?!”

    大理寺侍郎一想到刚刚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你就是纯心来找老夫的不快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李然的眼睛不住的朝外面看,听到他这么说,语气急促的赶紧给他解释:“这案子毕竟是牵连宁德伯爵府的伯爵夫人,妇人杀夫,若是这案子没有错漏那就按律行事。”

    “但我仔细翻阅了卷宗,里面不能自圆其说,那夫妇二人关系一直都很好,怎么说杀夫便杀夫的,你再多查证查证,补充证据之后择日再提交!”

    大理寺侍郎冷着脸,冷哼了一声,哪怕心中又不快,却也没有对于李然的话进行反驳,这案子他也觉得蹊跷。

    一开始审案的时候,那伯爵夫人怎么都不承认她杀夫了,可是偏偏那个时间点,只有她一人在宁德伯爵的房间里,宁德伯爵年岁轻轻便离奇离世,所有人都会一下认定是伯爵夫人害死的宁德伯爵,不若还能有何解释伯爵之死?

    大理寺侍郎脸色有所缓和,放下卷宗,冷眼看了李然急不可耐的模样,疑惑道:“你从进来就急匆匆的,现下又一脸焦急的模样,外面到底是有什么啊,让你如此翘首以盼?”

    他都奇了怪了,以往的时候,这李然过来送卷宗,总是一副慢吞吞的模样,能在他大理寺墨迹半晌午,不用问也知道他这是借由逃差。

    哪里像今日这般急吼吼的。

    李然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哎呀行了,我把话都给你说清楚了,你也没有什么疑问,那便如此了,我的事你少管。”

    “既然没事了,我就走了!不跟你这老头子墨迹了,外面我小…儿还等着我呢——”这李然像是一阵风似得,一边说着一边朝外冲。

    大理寺侍郎没听清他中间说的什么,沉吟思索,照李然这脾性,莫不是“小美人儿”,大理寺侍郎像是受了什么大震惊似得,猛地抬头朝李然望去。

    哎等等啊,有美人兮,带上老夫啊——

    反正手上的案子不多,都不急于这一时,大理寺侍郎拉开椅子跟上了李然的步伐。

    -

    李然出来之后直奔梵梵而来,他个子高大,步子也跨的极大,几步便到了眼前。

    他一脸宠溺的对着梵梵笑,捏捏梵梵的小脸儿黏腻道:“然叔去了那么久,梵梵想然叔了没?然叔想死你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