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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向父从医院接回家已经是凌晨了,连个路灯都没安装的老式小区也早早熄了灯,只三楼的向泠刚开了窗户散味。

    屋内的向成沃哑着嗓子叮嘱她:“向泠,明天还上班,早点睡。”

    “知道了,爸。”她看着手机上银行的账单,趴着窗户上静静的看了一会才回屋。

    这一年父亲常要进出医院,治疗和药物的费用也日渐升高,现在这份工作虽然还算清闲,但在工资上,确实有点低了。

    向泠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还要去烧烤店打工,即使这样,再加上两人的花销,她手里也没多少余额。

    朋友圈里邵络景转发着这两天在江城内的一条轰动新闻:江城市长在职两年内涉嫌贪污受贿金额高达上千万,目前已被执法人员控制,对其违法行为供认不讳

    而参与的法院检察官署名是“徐子丞”三个字。

    要说他们几人中,徐子丞大概是最令人惊讶和意外的一位。

    高考时,他不顾家中的反对,毅然填报了司法学校的发法学专业,大学毕业后,他更是放弃了家中留给他的赵氏企业,只身一人前往检察院,当上了一名主攻贪污受贿的年轻检察官。

    为这事,徐子丞和家中的矛盾这一年不减反增。

    不过即便是做检察官,他也在短短一年内证明了自己,如今“徐子丞”三个字早已成为江城法治这一块的“声名显赫”

    从上面一直拉到最下面,向泠一字不落的把这条新闻详细看完,对的久了,视线都有些模糊。

    手机传来两声振动,她返回聊天页面,徐子丞刚给她发了消息:

    “听思沅说,向叔今天进医院了,检查怎么说?”

    最上面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的零点四十五。

    她闭了闭眼,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老毛病,继续吃药控制。”

    徐子丞:“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跟我说。”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许久,在光亮变暗的那一秒她把前面的那个“好”字删除,发送了后两个字。

    “谢谢”二个字就像是一个隔断的句号,两人的聊天再一次在平静中结束。

    …………

    一个星期后,向泠在城南那一块的繁荣街中找到了一个酒吧,那里正招聘酒保和气氛组员工。

    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重金属的摇滚音乐让服务员没听清向泠说的话,不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说你来干什么的?”

    向泠丝毫不怯场,她本就是齐耳的短发,左耳上的黑色耳钉又酷又亮,黑色紧身裤,短式皮夹克,马丁靴,一身装扮干脆利落,不像是来应聘,倒更像是打架。

    对讲机里传来另一位男士的声音:带她进来

    酒吧内鱼龙混杂,铺天盖地的香水味和酒味迎面袭来,快速变化的灯光从头顶一闪而过,舞池里的活跃身影疯狂扭动,跟随着音响摩擦、躁动。

    向泠本就没打算惹事,跟着工作人员刚经过散台,迎面撞上个人酒气熏天。

    这人已经喝得烂醉了,被服务员扶起时还闭着眼骂骂咧咧:“谁他妈不长眼,敢撞我?不想活了!”

    服务员朝向泠使了个眼色,让她自己先去后面房间等着,结果这酒鬼却不依不挠了,拉着衣服不让人走。

    男人衣衫不整,喝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一开口是令人作呕的酒味。

    向泠忍了好一会,冷着脸用力把他手腕一掰,直接把人拉开了。

    或许是因为高中常打架的缘故,她下手重,动作又快,男人被弄疼了,脾气上来睁开眼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向泠没防备,这一巴掌实实在在落在了脸上。

    震耳欲聋的酒吧内,没人注意这昏暗角落里发生的一幕。

    服务员没顾她,忙扶着男人道歉:“曹总,您喝多了,别生气,我们酒吧内的人不懂事,惹您生气,您说您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我给您倒酒,走走走。”

    “什么玩意啊!你们就不能懂点事!”男人醉的估计只剩下两三分意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动手打了人,脚下胡乱踢着,嘴上还骂个不停,“谁他妈敢惹我,去他大爷的!”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变化的灯光扫过来的那一刻,向泠被睫毛遮挡的眼底充斥着刀尖似的寒光,摸向脸颊的那只手也是缓缓攥起,随时准备着动手。

    只是当灯光消失,她却又像变了个人,漆黑的眼底剩下的只有平静,手指也慢慢放下,低头安静的等在一边。

    服务生把人送走再回来刚要关心两句,酒吧的经理直接过来了:“邵姐要见她,直接带去见邵姐。”

    向泠不知道这个邵姐是哪号人物,但看服务生的反应也知道这人不同寻常。

    服务生带她绕了两个回廊,最终才到里面的那个大包厢。

    从门口到屋内站了大概五六个男人,沙发正中间坐着一名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成熟女人,烫了一头的蓝色波浪发,红色的丹寇间夹着一根昂贵的女士香烟,那烟灰随着她的动作掉在她黑色的长裙上,她也丝毫不在意。

    这应该就是刚才所说的“邵姐”

    “听说你是来应聘服务员的?”烟雾缭绕间,邵姐开口问她。

    与外面相比,这里倒是过分安静,房间内也只有烟味和酒香味混合,头顶的灯光比刚才更亮眼了一些,足看得清向泠脸上的五个手指印。

    经理已经大致介绍了她的情况下,叫邵姐的人却并不感兴趣,咬着烟最后吸了一口,起身眯眼吐在了烟灰缸里。

    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比向泠高出了一个头左右,倾身抬起向泠的下巴左右看了会,红唇勾了一下,感兴趣的问:“怎么没打回去?”

    刚才的那一幕,她从监控里看的清清楚楚。

    要不是因为瞥见向泠眼底转瞬即逝的报复,邵云也不会亲自面试个服务员。

    抬起她下巴的手似还带着香烟的余温,在那一处的皮肤处发热,发烫。

    邵姐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转而变成一种肆无忌惮的打量、审视、逼问:“告诉我,怎么没打回去?”

    向泠不喜欢这样被人控制,向后退了一步,毫无胆怯的和邵云微冷的目光对视:“如果我打回去了您还会见我,但您不会用我。”

    “正是因为我没打回去,您让我留下来的机会才会更高。”

    那位曹总必然不是能够轻易得罪的人,而像他这样的顾客,是酒吧百分之八十的收入来源,如果她连今日都忍不了,那留在酒吧也只是砸场子,砸生意的。

    酒吧断不会为了一个小服务员惹怒金主。

    这样的意外在酒吧内比比皆是,邵云不需要一时冲动没脑子跟钱过不去的人。

    向泠的回答也的确是邵云想要的。

    她勾着红唇轻笑了一下,收回手指优雅的拍了两下:“我喜欢你的回答,向泠。”

    如果刚才向泠给她的是那些类似于不想惹事、不想得罪客人、不想带来麻烦的回答,那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像他们这样的圈子,不怕惹事,但他们更怕的是“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