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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半个身子已经走出房间,听到我的声音又慢慢悠悠地转了过来,睥睨着那双带着邪魅的眼眸,将我自上而下打量了番。“怎么?你舍不得我吗?”

    语罢,他轻轻舔了舔性感的薄唇。

    纵然知道那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厉鬼,我还是不自觉地,往下吞了吞口水,心砰砰地跳着,竟要从嗓子眼里蹦出!

    唯一庆幸的是,理智很快重回高地。

    干脆把顾琛推出房间,再重重把门关上,身子死死抵住。之后我长长舒了口气,“我没有舍不得你,你爱去哪去哪,爱去多久去多久!倘若不回来,我……我就去庙里给菩萨烧香拜佛,谢谢它把瘟神送走!”

    门外的顾琛怔了怔,没有如以往般争锋相对地反驳挖苦,他沉默一会,没有辩解,转身离开。

    脚步声越来越小,之后陷入到死一般的安静。

    心里莫名感觉不是滋味,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我微微嘟囔了下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迫着将这些不现实的东西一股脑倒出。

    长长舒了口气,走到棺材面前。

    那具被水浸泡、已经不成模样的尸体曝露在外,身子虽然浮肿不堪,不过头部损伤较小,五官依稀可辨。

    我取出一只白烛,将它摆放在屋子的东南角,再冲它拜了拜,嘴里念叨着大日如来咒里的经文,双手合十。之后拿出那套专门给尸体修补妆容的工具,铺陈开来……

    先用削尖的刀片轻轻褪掉尸体面部的死皮,之后擦上一层厚厚的粉底,遮盖住死后留下的尸斑。虽然依着尸体的穿着,不像是新近死去的。不过尸体腐烂程度较轻,至多不超过三月。

    替他修补好面部的容颜,我忍不住地,多看了它一眼。

    男尸约莫四五十的年纪,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身体结实,一双手上布满老茧,尤其是掌心部分更是厚厚的一层,他在生前应该从事重体力劳动,辛苦操劳。

    只是不知,他为何溺水而亡?那装着尸体的棺材,又为何被人从工地的地下挖掘出来,之后怪事不断?

    我背对尸体琢磨,越想越觉蹊跷……

    背后的尸体,手指微微动了动。

    ……

    “砰砰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以为是顾琛去而复返,我非常不爽地走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抱怨,“你敲门做什么?这地方你从来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敲门多此一举吧?”

    他什么德行我知道,大可不必在这时装绅士。

    “我……我不该敲门吗?”道阜站在门口,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双手局促不安,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放。

    来人不是顾琛,我也有些尴尬,一边把道阜请进屋来,一边尴尬搓手问询,“你找我,有事?”

    道阜刚刚坐下,听到我问话,又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拘谨地目光从我身上一扫而过,套拉着脑袋,支支吾吾解释。“师傅……师傅让我过来一趟。”

    他师傅易旌不简单,没想竟会教出这么羞赧的徒弟。

    “我之前在殡仪馆上班,常帮忙修补残魄的尸体,整理它们遗容,让它们走得尽量安详一些。”我指了指面前已被我修复好妆容的尸体,简单介绍,“我虽不知他为何出现在工地上,更不知他为何怨气冲天,心生报复。我能做的,仅限于替他修补遗容,让他走得更有尊严些。”

    我简明扼要说明,道阜抬头看了眼我修补好的尸体,双手合十冲他拜了拜。

    之后他转身向我,竟然非常认真地冲我拜了拜。

    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自知消受不起,连忙回敬,陪着小心问为什么。

    道阜解释说,“姑娘心善,当受此拜。”

    我被夸得一张脸涨得通红,羞赧把头低下,声音如蚊子一般,“你说得,太夸张了。”

    道阜没继续这问题,不过低头细细打量那具男尸。

    他看得认真,似乎不愿错过男尸身上的每一处细节。见我一直盯着他看,道阜不好意思抬头,挠着脑袋解释,“对不起,我想给它拍张照可以吗?师傅有些人脉,说不定能查到这具尸体的身份来历。”

    他试探性地问,与我商量。

    易旌飞扬跋扈,尖嘴猴腮,没想竟有个文质彬彬,有商有量的徒弟。我在表示意外的同时,顺从冲着道阜点头,“你要拍照就请便吧。不过倘若查到男人的身份,可否告知一二?”

    顾琛外出多半就是为了探寻男人的身份,他要知道一定有各种各样的途径,只未必会告诉给我。我知他恶劣指望不上,所以才想拜托道阜。

    道阜怔了怔,大抵没料到我会这么说,虽然纠结了会,不过还是点头应承。

    “倘若师傅真能查到,您又想要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道阜点头应下,之后又和我寒暄两句,这才指了指门外和我告别。我送道阜出门,他模样为难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不过到底憋了回去,冲我作揖离开。

    “真是怪人。”我在嘴里浅浅嘀咕了句,默默把门关上。身后的尸体,手指又微微颤了颤。

    我把身子抵在门上,看着那具刚刚修补好的尸体,嘴里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