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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21

我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议论纷纷,尽管我已经走了进去,可是这片闹声依旧是没有减低半分。

我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易晓溪的位置上空空的,她不在。

我心里堵得更厉害了,所有的负面情绪找不到宣泄的渠道,就硬生生地梗在那里。

一下午我都在想,她去干嘛了呢?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回来。

晚上回到易晓溪家里的时候,她已然在家,我敲了好半天的门,她才过来开了门,屋子里黑漆漆的,她没有开灯,我走进去之后才发现,一屋子的烟味,很呛人。

我皱眉,“你抽烟了?”

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随后就留了背影给我。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墙壁上电灯开关的位置,好半天,我终于摸索到了,“啪”的一声打开,光明降临。

“不,不要开灯。”她突然厉声冲着我吼道,歇斯底里,她的话把我吓坏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易晓溪,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她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少顷,她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对不起。”

我随后走到开关前,用手“啪”的一声关上了它。

房间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走到了她的跟前,坐到了她的旁边。

她没有再开口。我想说话,想问她怎么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有时候,你若是太在乎一些人,你反而觉得无从谈起,哪怕是最简单的字。

我听见她哽咽着开口,她说:“景默,我的心真的好痛。”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一瞬间,我明显的意识到,自己的心,也被撕扯地疼痛起来。

我愣愣地望着那小窗子外面映射进来的清冷月光,听着易晓溪细碎的哭声,为什么我们的17岁,竟然都要如此的忧伤。是成长蜕变的阵痛,还是命中注定逃不开的劫难。

近天明的时候她才睡熟了。轻轻的呼吸声传过来,我侧过身看着她,她的眉毛不自觉地朝中间拢。梦中仍在为什么事情而黯然神伤着。

我望着外面还没有大亮的天,拿出了手机,屏幕的光有些刺眼,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给景卓发一条信息。

“明早九点,学校三楼校长室,林校长找。”

我下了好久的决心,才用颤抖的手按下了发送键,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我直接拿掉了手机的电池,关了机。

第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8点50分,我看了一眼左手上的手表,然后和那个讨厌至极的班长说了句林校长找我,就冲出了教室的门。

8点55分我走上三楼,刚下课,楼梯间吵吵嚷嚷的,分不出我的脚步声,这让我心里有短暂的安全感。

8点57分,我抬起头,开始敲校长室的门。门很快便被打开了,这次开门的,是景卓。

我知道他会来,他一定会来,哪怕他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他一定会来。

我低下头站在他旁边,这个角落是我唯一觉得安心的地方。我的眼神很平静,可是心里早已惊涛骇浪一般。

我不敢看景卓的表情。

此时景卓的手里,拿着的是那封“杰作”。他在看,一字一字地看,逐字逐句地读。我心中大片的羞愧感将我迅速淹没,一时间,我心痛得不能自已。

我想起易晓溪张扬着脸说:“不肉麻怎么拿得下苏洛!”

景卓终于完完整整地念完了。接着他的声音笃定,却也是如释重负地响起“不是。”简短的两个字,却显得如此的坚定。

“不是?”林校长疑惑的声音响起,“什么不是?”

“这不是景默写的,我认得她的字。”景卓不失分寸地回道,随后把那封信递了过去,“刚刚听您说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可是不是。”

林校长皱眉,“可是昨天景默承认这是她写的。”他说完把目光投向我,金丝边眼睛下面的眼睛有疑惑,有不满。

我的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暖流流过,细心如景卓,他竟然认识我的字,我的喉头一阵发紧,眼眶有些发涨,眼睛有点湿。可是我知道,接下来的局面,将会更加尴尬。

我可以深切感觉到两道目光在我身上聚焦,我都快被生生剜出两眼洞来。显然他们都在等待我的答案和说法。

“景默,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你不是说这封信是你写的吗?”林校长疾言厉色道。

景卓却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像所有的答案都在等我宣布一般,承认,抑或是否认。

短短的时间里,我心里已然翻腾了诸多的念头,少顷,我抬起头,看了看景卓,然后收回目光,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

“没错,这封信是我写的。”我看着林校长,一字一顿,“昨天我这么说,今天还是这么说。”

尽管我没有看向景卓,可是我还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此刻看向我的眼神,那目光惊讶至极,仿佛不认识我,迫得我连脸都不敢转过去。

于是我只是看着林校长,保持着嘴角的微微笑容,我知道,那笑一定僵硬得紧。

林校长看了看我,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他也笑了,他显然对我的答案很满意,然后他转过脸去看向景卓,那目光示威一般,又颇显得意,显然他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判决”无误。

我咬着唇不转身也不作声,我甚至不知道下一秒我应该做什么,而林校长又会怎么处理这一“告白事件”。

“景默……”景卓的声音响起来,有着失望至极,有着痛心疾首,更多的,则是难以置信。

我不回应,他突然几步靠近了我,他扳过我的肩膀,力气大得紧,我的肩膀生生地疼,他迫得我必须与他对视,我看见他的眸子,眼中的怒意一览无余。

“为什么要说谎?”他怒气冲冲地问道。

“我没有!”我大声地说,几乎有些喊破了音,“是我写的就是我写的。”

他被我噎得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怒气冲冲地看着我,用手大力地扳着我的肩膀不让我动弹。

“松开我。”我说,语气不善。

景卓皱着眉,我突然感觉到他扣住我肩膀的手在发抖,我心下一惊,他并不善言辞,此时因为气愤到了极点更是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只觉得他的手抖得很厉害,我的心顿时柔软一片,我低下头,喏喏地叫了一声,“爸爸……”声音有些凄然。

他的手一松,我抬起眼看向他,他直视我的眼睛,此时话音却是柔软了下来,“为什么说谎,景默?”他执着地问着。

“我……”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这周围的空气让我烦闷已极,我的喉咙口好干,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喝到水了一般,发不出声音来。

我抬起眼与景卓对视,他眼中溢满的宠爱让我羞愧至极,我宁愿他对我凶,这样我就可以像个刺猬一样还击而不会觉得心里愧疚得不能呼吸。

我害怕别人对我好,对我温柔,因为那些温暖让我觉得无以为报。

我的眼眶发胀,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我再也不敢与景卓对视,低下头,我一把推开他,然后直直地夺门而出。

是的,我就是个很没出息的小孩,不能面对的时候,我通常选择逃避,就像是一只鸵鸟一般。

没错,景默其实是胆小鬼而已。

在跑出校长室门口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就再也无法抑制地落了下来,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然后那些泪水就模糊了我的视线,在那一刻,整个世界如此昏暗而模糊。

我一口气就跑到了一楼,我不想回教室,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回去,依旧会引起那些爱看别人笑话的人的议论纷纷。

我不想面对,什么都不想面对,我就这样从教学楼里走到了校园里,然后一路茫然地走着,只是下意识地挪动着脚步,却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也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在哪里。

快走到学校正门门口的时候,我才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正门有门卫看守,是不让人乱出乱进的。我想了想,然后转过身,往学校的小门跑了去。

小门的旁边有一处比较矮的墙,上次我就是在那里翻墙而过的。想到这里,我就加快脚下的步子,径直向学校的小门跑了过去。

赶地有些着急,跑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呼吸已经有些粗重了起来,我扬起头看了看这面墙,正当我鼓起勇气打算一跃而出的时候,墙头上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的脑袋。

我不自禁“啊”的一声低呼出声,我的出现显然也吓了她一跳,她的眸子里也是满满的惊讶。

“晓溪!”

“景默!”

没错,此时墙头上露出一个头的人正是易晓溪,我的脑袋有些短路,这样有点诡异的场面让我瞬间当机。

我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冲她喊话,“没人,来!”

她很机警,尽管刚刚因为意外已经楞了神,可是此时听到我的声音便马上恍然了过来。

我扬起脸看着她,她朝我点了下头,而后有些艰难的用手使劲的攀着墙头。

“我怎么帮你?”我在下面皱着眉头说。

“不用。”她动作敏捷地翻过墙头。

还没等我和她说些什么,身后便传来景卓的声音。他有些凶地叫我的名字,走上前来,“你跑什么跑。”语气气急败坏。

“我……”此时的我才更加地心惊胆战起来,因为我知道,如果易晓溪知道了那封信的事,她是不会同意我的做法的。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好似自己身上有随时可以引爆的*一般,好像动一动便会粉身碎骨一样。

没想到易晓溪却先开了口,她说:“景默,我走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压抑的情绪却不减半分。

正在我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景卓突然站到了我面前,“景默,你为什么要说谎?”

我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手腕上突如其来的酸痛让我不自觉“啊”的一声低呼出声。

他的力气却没有因此减少半分,他虎着脸不说话,只是这样不由分说地抓着我的手腕往教学楼拖我。

我使劲挣脱,无奈力气相差的太悬殊,我挣脱不开,“放开我!”我语气很坏地大声开口叫道。

他却充耳不闻一般,丝毫不顾忌他身后的我有怎样恶劣的态度。

我翻了翻白眼,索性不再说话也不再大声地喊,顺从地跟着他上了楼,我知道他不过是想让我去校长室而已,我紧紧地咬着唇,心里想着对策。

走到我们班门口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了手,“进去上课。”他皱眉看着我说,虽然语气很凶,眼神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温柔,“景默,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这么操心呢?”

我愣在原地的空档,他已然转了身,我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刚刚的话和说这话时的眼神,心里突然难过的不能自已。

我发誓这一瞬间,我是很想大声地喊一声“爸爸”,可是我张了半天的嘴,却都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任由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在楼梯口转了个弯儿,就再也看不见了。

我低着头在原地发了好半天的呆,才推开教室的门,走了进去。

我可以察觉到自我推门进来,投射在我脸上的各种各样迥异的目光,不过我依然是仰着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即使内心再脆弱,也要看起来很坚强,就该这样儿。

我刚坐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回过头去看易晓溪的座位,我不知道她到底回来过了没,她的座位空空如也。

我的心突然像被针刺了,随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快速地把课桌上的书本全都放进书包,然后快速地拉上了书包的拉锁,低低地冲旁边的郑绯儿说了声,“我要出去!”然后就一溜烟儿跑出了教室。

我跑回易晓溪的家时已经气喘吁吁了,抬起手“砰砰砰”地敲门,放下手,心却提了起来,我怕门里的那端,没有她。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吱呀”的一声,门开了。

她并没有看我,转身就往屋里走去,我迟疑了一下,打开虚掩的门,我随着她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阵呛人的烟味,我不禁皱眉,我想我也就比她稍微迟了那么一小会儿到家,天知道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怎么会抽了这么多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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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我开口她就说道:“景默,我和颜时分手了……”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上的烟,被呛得咳嗽了起来,我走过去,用手轻轻拍她的背,“没事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这样近的距离,我看清她的脸上尚有未干的泪痕,我心里一紧。

她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她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哭腔,“爱情都是他妈骗人的,自欺,欺人,被人欺……”

模糊的泪眼中,我看到从狭小的玻璃窗中映射进来的午后阳光,都有些变了颜色。

晚上的时候我决定留下来陪她,临睡之前,我给景卓发了一条信息,反反复复地想了半天,打上字,又觉得不妥协,便删去,就这样反复折腾了好半天,我终于打出了一句通顺的话。

“爸,我这几天都在易晓溪家里住。勿念心安。”

发过去之后便快速地关了机,我想,很多事,我真是越来越害怕去面对了。或许鸵鸟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好。

也许是白天真的累了,躺下不久,我便进入了浅睡眠。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细细碎碎的雪花,像极了这些零散又真实存在的心事。

我们的17岁的那些不为人知又无从说起的心事。

VOL.22

走上二楼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苏洛的办公室看过去,我竟然看到喻婷站在苏洛办公室的门口。这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对面冲她点头微笑的男人,竟然是那天我们在“紫苑”签合同的房主!

那个我第一次见就觉得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男人。一瞬间,一些谜团朝我迎面而来且有了揭开谜底的亮光。

我终于记起来为什么我会看这个男人眼熟,因为第一次见他,是在“深海”,也就是那天和喻婷举止亲密被我错认为苏洛的男人!喻婷也在同时看到了我。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还真不要脸,勾搭人勾搭到苏洛的办公室来了!”

她脸上的表情讶异极了,继而便转成了深刻的怒意,“景默!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不用你提醒……我再没有家教,也比某些人玩弄别人的感情好得多!”

她不怒反笑,“你说什么?”神情间真像与她无关似的。

我嗤之以鼻,“自己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了是吧?”我用手指着她身边的男子,“他是谁?”

喻婷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旁边的男人,随即失笑,“他?长得一脸民工样,自然是我的跟班!”

民工样……这三个字让这个大块头的汉子脸上有些明显地挂不住。

正当我发愣的瞬间,喻婷不屑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景默,这回你都听清楚了吧,没弄明白的事,就别像一只疯狗一样乱咬人!那样显得很没有家教!”

“我听清楚了,真不知道苏洛看上了你哪一点!”我扬起脸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她气得一时语塞。

我心里暗乐,我回过头去看向喻婷的跟班,“那房子我们不租了,你退钱给我们。”

我转身刚走出几步,喻婷突然在背后叫我,“景默……”

我回过头去,她恶毒的眼神好似寒冰一般直直刺了过来,“你会后悔的,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

说实话,这一瞬间她的眼神着实吓到了我,不过我知道我不能弱下来,我不以为然地轻轻哼了一声,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往教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我推开教室的门走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大家看向我的目光的怪异,不过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对这样的目光已经从不适应到了适应的地步,我走向座位的短暂的时间里,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的,不过我知道我没时间在意那么多,我想尽快把刚刚的事情告诉易晓溪。

还没等我拿出手机给坐在后面的她发信息叫她出来的时候,电话便振动了起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应该是景卓,可是当我拿出电话看到上面的名字的时候,还是不禁地愣了一下。上面显示的名字是易晓溪。

我快速地放下书包,而后按了阅读的键子,上面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出来!”

我皱眉,四下看去,若有若无的目光正扫过来,我知道,一定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样想着,心里又开始堵得要命了。

走出教室刚刚关上门,我转过身来的时候,易晓溪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景默,怎么会这样?”她急切地开口,眼睛都有些红了。

“怎么了?”

“你知道现在大家都在传什么事?”

“什么事?”

她的话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发抖了起来,“大家都在议论你和苏洛!”

“议论我们什么?”

“议论你给苏洛写的情书,景默,怎么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呢?你的数字代码,不是让人看不懂的吗?原因是出在苏洛的那个女朋友身上吗?”

她一连串地问出好多问题,我心里一抖,却不知道如何解释,索性就一言不发,我心里有些木,我也不知道后来景卓去校长室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这件事大白于天下,甚至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头真的好疼,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坚强多久。我强起打精神露出一个笑容给她看,我知道此时我们必须互相支持,而易晓溪受到的压力绝对不比我少,我不能倒下去。

“爱就爱了,怕什么。”我故意装做不以为然地说。

她疑惑不解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来回地扫,显然认为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是我的风格,我怕被她窥探到心里的秘密,心虚地低下了头。

苏洛走到了我们身后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察觉过来。他有些严厉且责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来,“景默,易晓溪,你们两个不回教室去在这里干嘛?”

我脸上一红,自从“告白事件”后,每次看到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封情书,因此而不自觉地脸红。

我们俩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地跟在苏洛的后面进了教室,因为我和苏洛的同时出现,班级里又发出了吵闹的议论声。

“安静……”苏洛皱眉,环视四周后,眼神明显不悦,他显然也已经听说了这场以我和他为主角的绯闻。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觉得很对不起他,却又无可奈何。

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的大脑觉得有些超负荷,我走神的时候,苏洛叫了我的名字,“景默……”

我吓得一激灵,站起来却不知道回答什么,因此又引起了满堂的哄闹,以至于苏洛喊了几声“安静!”这哄闹才止息了下来,我偷眼看他,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眸子冷极了。

我心下一片冷寂。

晚上放学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默默地朝寝室走过去,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她有她的忧伤,我有我的烦恼,我们各怀心事。

寝室11点便熄灯,我早早地爬上了床,郑绯儿不在寝室,她似乎是回了家。

睡得迷迷糊糊间,我翻了个身隐约觉得有光亮,睁开了睡意朦胧的眼睛,看到易晓溪点了蜡烛,伏案在纸上沙沙地写着些什么,背影虔诚而认真。

我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昏暗的烛光下,她的背影看上去如此忧伤。我心下一阵难过,却发不出声音来,我们之间多了太多不能触碰的话题和禁区,而那些禁区,却恰恰又是问题的症结所在,这样想着,我便翻了个身,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午休,我便飞也似地跑到了易晓溪的房子帮易晓溪拿一些东西,正在我检查有无遗漏时,我突然听见有钥匙插进锁眼开门的声音。

门被打开的瞬间,我愣在了原地。

“颜时!”

而下一秒钟,我的拳头,就准确无误地朝他挥了出去。

他未加防备,一拳正中他高高的鼻梁,他“哎呦”了一声,神情看起来有些痛苦,他边用手捂着被我击中的地方边不解地开口,“你怎么了,景默,为什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我言语间毫不留情,“你这个负心汉,白眼狼……”我气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陈世美!”出口的瞬间,倒是也把自己雷到了。

我的一句话就让他明白了过来,他不说话,转过身,他不再理睬我。

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不禁脱口而出,“你来这里干吗?”

他不答话,我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他径直地走进了屋子里去,在床头那儿摸索了一阵子,找了件什么东西出来,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喂喂!”我大声冲他喊叫,他却不理睬我,手握在门上的瞬间,他说了句,“景默,拜托你,帮我照顾好晓溪。”

“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答话,欲走,我急忙拦在了他前面,“不说清楚,休想离开。”

“说清楚什么?”他皱着眉问。

“你到底为什么要和她分手?”

“不喜欢了。”他低着头答,然后便要走。

“我不相信。”

“随你。”他不再多说话,便要离开。

我着急了,急忙抓住他的衣服,“不许走……”死命地拽着他。

撕扯间,哗啦的一声,不知是什么掉到了地上。

我眼尖手快,捡起来后才发现,是易晓溪曾经送给他的十字绣,我愣了一下,审视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

“快还给我!”他语气有点坏的开口。

“不给,既然不喜欢了,留着干嘛?”

颜时阴着脸,语气放重了:“给我。”

“不喜欢了是吧。”我说完转身去抽屉里拿出剪刀,“人都不喜欢了,东西还留着做什么。”说着便用剪刀去剪那个十字绣。

“还给我!”他不顾一切地上来抢,我的剪刀来不及收回来。随着他“啊”的一声,剪刀便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是一想到易晓溪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道歉的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

倒是他开了口,“景默,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要让我见血呢?”

我脸上一红,“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不喜欢她,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面对呢?”我开始怀柔政策。

他用手按了按伤口,血很快止住了,他愣愣地望着被他抢救下来的十字绣出神,那十字绣的边缘,已然沾污到了血渍,有些触目惊心。

“景默,你觉得晓溪要的未来我给得起吗?如果她和我在一起,她会撇下我去F大吗?”他反问我。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易晓溪不会。

“你心里都明白的吧,她是会舍弃她的梦想的。”颜时摇了摇头。

“可是,这并不矛盾。”我反驳。

“我不想她舍弃她的梦想,她应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而这个未来里面,注定没有我。我们的道路已然渐行渐远了,为什么还要抓住不放手呢?”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我只是一个职高生,你觉得我以后会找到什么好的工作,你觉得她和我在一起,会有美好的生活吗?”

“可是,那或许并不是她想要的……”

颜时生生的打断我的话,“你记得,现实永远要比梦想残酷得多,甚至会将梦想全部瓦解击得粉碎!”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你尊重我,请你将我们之间今天的这场对话保留成永久的秘密。”他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转了身。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我亦没有上前拦住他。因为我开始分不清对错了,或者,有些事情,永远没有对错,有的只是立场。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放你飞到更美好的地方去……

是不是这样的呢,颜时。我想,我应该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我走回寝室的时候,只有易晓溪一个人在寝室,她见我进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声,“你回来了。”而后便继续伏在桌子上认真地看着什么。

我偷偷扫了一眼,原来她在看一封信。她突然把信递给了我,“你看,景默。”她说。

我伸出手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道:

“忘了我吧!我觉得你好像有点快崩溃的症状,你这回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朋友们都说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呸!你还真是配不上我!

我体重关你屁事,这叫丰满.你却天天要我减肥,我他妈受够你了!

说你新新人类还不如说你像街边的鸭子,小太保的死样我看了就烦!

要说再让我选一次,我是绝对绝对不会选择和你开始的!

死过来再揣你几脚!你真是愚蠢!蠢得让猪见了你都有成就感可言!

你就好好地反省你自己到底是错在哪里吧!我不会再告诉你答案了!

说什么?不知道?你真的不是男人,我都不知道你成天在想些什么,你这个神经病!

再见!”

“你看明白了吗,景默?”她突然开口问我。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摇着头。

她轻轻笑了一下,目光在信上停留了一会儿,似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但愿他能看明白我的心……”

她说完就把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信封里,封好,然后放进了抽屉里。“走吧,景默。”她说。

“去哪里?”我问。

“今天周五,明天没有课,我们出去通宵吧。”她饶有兴致地说。

很久很久以后想起来的时候,我始终都觉得,那天晚上的这个决定,是我这一生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也是我这一生所犯的不能饶恕的错误。或许也因此,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将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真正应该离去的人,是我。

VOL.23

我和易晓溪走进网吧的时候,特意要了两台挨着的机子,用鼠标点来点去,却一直点不亮我的心情。我偷眼看易晓溪在做什么,原来她在下载歌,可是她下载的,清一色都是伤感到让人心碎的歌曲。

我心里不自禁地轻轻叹息了一声,而后回过头来继续看自己的屏幕。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易晓溪突然转过头来问我,“景默,我们的校园网上有种菜的农场可玩?”

我点头,“是啊,前一阵大家都玩这个,很风靡呢。”

她听着我的话,兴致已然高了起来,“那你快把网址告诉我,我也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

我点头,随后便侧过身去把网址打了上去,“喏,就是这个,你自己看看就会了,很简单的。”

好半天她都在研究这个农场,突然她转过头来问我,“景默,你说种下一个希望,会收获一个什么呢?”

我皱眉,心里暗暗思索着她的话,播种一个希望,可以收获什么呢?

收获失望,还是收获更璀璨的未来?我不知道。我茫然地冲她摇了摇头,她冲我轻轻笑笑,而后便不再说话。

我四下里看去,因为是周末,学校来网吧通宵的学生很多,单单只是附近,我就已经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看她将校园网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我突然便也来了兴致,索性也用邮箱登录了上去,回复了几条留言之后,我便继续用鼠标点啊点啊看帖子。

将近12点的时候,我刷新,一个新的视频帖子便被刷了出来,在眼睛接触到帖子的题目的时候,我的思绪便在瞬间呆滞。

“漂亮女校花的不平凡生活”。

这并不是重点,而是那个画面停住的位置,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像易晓溪!

我心里想着,便偷眼看了一眼旁边的易晓溪,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显然,这个刚刷新出来的帖子,她也看到了。

我慌忙点开了这个视频帖子,我的手在微微颤抖,画面播放出来的时候,我的脑中好像一记闷雷闪过。

那么熟悉的房子,是颜时和易晓溪的那个家,而画面的主角,也正是颜时和易晓溪,他们做着情侣间最亲密的事情。

画面一直很清晰,虽然只是点着台灯,但是昏黄的灯光并没有影响画面的整体效果和质量。

我的心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一般,然后我便听到我身边的易晓溪发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像极了被猎枪击中濒临死亡而痛不欲生的小兽。

强烈的恐惧瞬间包裹住了我,我开始觉得窒息,站起来的时候,我趔趄了一下几欲摔倒,这一瞬间我才知道,我的腿已经软了,而且,在打哆嗦。

易晓溪的惨叫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就是她,然后所有人的目光便齐齐地聚焦在了我们的方向。

这瞬间的变化让易晓溪变得目光涣散且呆滞起来,她显然因为和突如其来的事件儿变得痴傻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办,只是用一双茫然无助的大眼睛木然的四下里看去。

我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便抓住了她的手,“走!”而后拉起她的手冲门口急奔了过去。

很多人站起来看她,甚至有更无聊的人举起了相机开始拍我们,我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我不知道易晓溪现在心里怎么想,但是我想,她一定是和我一样,那是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或者,她的世界已经天崩地裂。

有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推推搡搡地来看热闹,然后议论声便骤起,嗡嗡地回旋在耳边,连成一片,已然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我险些急得要哭了出来,可是我知道这个时候,眼泪是最没有出息也最没有用的东西。我生生地忍住了自己的泪,将它们倒流进心底,我想我是疯了,我攒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地喊出了声音,“让开!都他妈的靠边!”

我的手紧紧地抓着易晓溪的手,我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或者说,她的全身都在战栗!

我不管不顾地狠狠咬着嘴唇,我已经在弥漫着硝烟的空气中,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这一路走得至为的艰难,以至于终于挤出门口的时候,我的心中有形同大赦之感。脚下的步子不敢停下半分,我也不知道究竟要跑去哪里,我只是想拉着她的手逃离,是的,逃离。

逃离所有的丑恶与让人窒息的污秽。

在走出了网吧大约100多米的时候,易晓溪突然甩开了我的手,她的力气好大,“放开我!”她冲我吼。

我转过身瞪大了眸子看她,月亮映亮了她美丽的脸庞,她的眼中没有眼泪,可是为什么我却真切地听到了哭泣的声音,一声高一声低的嘤嘤哭声。

我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意欲何为,可是我不敢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不作声。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空洞,而后便迈开了步子,沿着这条路走了下去。

初始我没有反应过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急急地追上去,跟在她的身边,“你去哪里?”

她充耳不闻一般,脚下的步子并不减慢半分。

“你要去哪里?”我的心怦怦地跳着,一说话就要从嗓子眼中飞出来了一般。

她依旧不答我的话,我咬着唇,唾液的浸湿让刚刚已然裂开的唇分外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