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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泥回到庐城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能睡得好觉,闭上眼就是李清潭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他的情况日复一日,始终沉睡着,李明月每天都会在微信上和她说一句李清潭当天的情况,内容不多,只有两个字。

    -平安。

    是啊,只要他还在那儿,哪怕一辈子都不会醒来,可总比再也看不见摸不着要好。

    在墨尔本那几天,云泥常常会想,如果李清潭要是没有认识她就好了。

    不认识她,他不就会遇见吴征那样的人,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会顺顺利利在庐城读完高二平安回到北京。没有受伤没有出国,不会有在墨尔本难捱晦涩的五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的躺在医院,他会永远是那个骄傲又肆意的少年,一生顺遂万事顺意。

    她是他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出现的一个漩涡,将他扯进来,却又不能全须全尾的护着他。

    可也许人生就是这样的戏剧化,在故事的最开始遇见什么样的人,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事情,在故事的最后又错过哪些人,也都是没有定数的结局。

    云泥是李清潭人生里无法躲避的漩涡,可他何尝不也是她人生里绕不开的一条岔道。

    云泥再去看李清潭是一九年的一月中旬,走之前她陪云连飞去医院做了复查,安顿好之后,又一次跨越国境线来到他的城市。

    那时候墨尔本还是夏天,天空疏朗高旷,李清潭的病房离海岸线不过几百米,温热咸湿的海风从窗口吹进来。

    云泥站在床边,看护工替他擦拭身体,脸、耳朵、后颈,在护工要去解他胸前的衣服时,她眉心一跳,忽然说:“我来吧。”

    护工停下动作,像是理解了她的意思,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把毛巾递过去,提醒道:“会有点累。”

    “没事。”云泥接过毛巾,重新打湿拧干,“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做这行,没有不辛苦的。”护工是墨尔本本土人,会说很流利的中文,在被暂时接替了工作之后,她拿着水壶走了出去。

    李清潭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人一直没醒,医生说是车祸时大脑受到了撞击,现有的医学技术只能保证平安,却无法给出准确的苏醒时间。

    李明月之前一直待在医院,看了太多穿着病号服去世的的人,总觉得忌讳,不想李清潭一直穿着那身衣服,从家里带了几套睡衣过来。

    昨天是蓝灰色格子纹,今天是丝绸的深蓝色,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白。

    他的脸色也比上一次见面时要好了很多,手背上的伤口也已经脱痂,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痕迹。

    云泥低头解着睡衣的扣子,一开始心无旁骛什么也没察觉,解了一半,指腹在不经意间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动作一顿。

    她很缓慢地抬起头。

    李清潭还是那副安静模样,长而密的睫毛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在眼侧留下一道有弧度的阴影。m.

    她收回视线,看着他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膛,脸忽然烧了起来。

    ……

    那一场车祸到底还是给李清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的身上有很多一小条或是一小块的伤疤。

    他皮肤白,以前像一块还未经打磨的美玉,透着纯粹干净的光,而如今,却布满了裂痕。

    云泥摸了摸他胸前最深的一道,眼睛有些酸,低声问:“李清潭,你疼不疼啊?”

    没有人回答。

    她轻叹了声气,替他将睡衣的扣子重新扣好,伸手去解睡裤的带子时,却下不去手了。

    “算啦,我不趁人之危。”云泥自言自语,退到窗边站着,脸上的热意被海风吹散。

    等到护工回来,她从病房里走了出去,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李明月从外面回来,“怎么在外面坐着?”说完往里看了眼,又笑:“不好意思啊?”

    云泥脸热,伸手挠了挠,反驳的没有说服力,“不是。”

    李明月也没多打趣,也坐了下来,“我打算等国内天气暖和点的时候带他回国,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墨尔本和中国跨越两个半球,距离相隔万里,云泥每次都是傍晚出发,清晨才抵达。

    那么远的距离,让她在庐城的那一个月里只有收到李明月的消息时,才能稍微的放一会心。

    可是回到北京——

    云泥脸上的欲言又止被李明月察觉,她轻轻笑了下:“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见不到他了。”

    李清潭在出事之前也曾给李钟远打过一通电话,李钟远还以为他又要胡来,在家里大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