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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虚假的记忆太过真实、具体,当时武大敬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历历在目。

    如果不是赵福生意志坚定,且这段记忆出现得太过突兀,根本不会让人怀疑它是假的。

    武家众人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听她发问,便都热情的接二连三开口:“我那大通叔命苦。”

    武立有率先开口:

    “他去世得早,那会武立人年纪还小,丧事一直办得不太隆重。”

    武大敬也点头:

    “直到上个月初,武立人才请了人做道场,重新替他择了阴府。”

    说完,他咳了两声:

    “我早前身体不大利索,兴许是年纪大了,突然流起了鼻血,武立人替他爹办71阴寿时,我就没去参加。”

    他话音一落,鼻腔之中突然流涌出两股黑色的血液,一下将他唇上胡须浸湿了,流入他的嘴唇中。

    武大敬咧嘴一笑,唇齿上一片血红。

    “……”

    张传世呼吸急促,死死咬住舌尖才没有发出惨叫。

    武大敬漫不在乎伸手一抹,顺手就擦到自己的裤腿上:

    “您看,又流血了。”

    赵福生没被他这可怕的模样震住。

    她的目光落到了武大敬的腿上。

    村老穿了一条浅灰色裤子,他顺手擦血的动作使得裤子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四条往上斜飞的血杠。

    三道略深,一道稍浅,是小指尖沾了血后顺手搭到了。

    最重要的是,这几道血痕,与马车上先前她找到而后又消失的血印是一模一样的。

    此时赵福生基本可以断定自己与武大敬同行的记忆属实,马车上的印记也是这老头儿留下来的。

    中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双方分离。

    结合此时诡异的事件看,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出现在赵福生脑海之中:武大敬恐怕是遭受了厉鬼法则诅咒而死,此时说不定是他在生时某一时刻的记忆重复。

    赵福生搓了搓胳膊,鬼使神差的揉了揉鼻子。

    她早前在马车上时也闻到自己鼻腔、喉间有血腥气,她会不会某一时刻也像武大敬一样血流不止呢?

    她正想着事,武立有就道:

    “大人里头坐,有话坐着说,您是不是饿了,我让人给你洗个碗,盛碗汤喝。”

    赵福生压下心中杂念,点了点头。

    武立有连忙招呼着人架桌子,几个女人忙碌着将准备好的食物上桌。

    众人一一坐定,张传世站在赵福生的身后,警惕的盯着陪坐的武大敬看。

    “你们说的这武大通是几时去世的?”

    武大敬就陪笑道:

    “他命苦,大庆215年的7月就去世了,那会儿他儿子武立人还小,没办法张罗丧事,还是村里人帮着置办下葬的。”

    武立有也点头:

    “后来武立人有了出息,趁着他爹71阴寿生辰,便补办了当年的丧事,还宴请了村中人,请了走阴的神婆,办得热闹极了。”

    “可惜不久后,立人叔就出事了,我怀疑是动了老坟的缘故。”在一旁陪坐着被赏了一块鸡肉啃的武少春也接了句嘴。

    赵福生点了点头。

    她话锋一转:

    “对了,我看狗头村并不是很大,村中共计有多少人呢?”

    武大敬本以为她要谈武大通,哪知她突然又问起狗头村人口。

    武立有与武少春相互对望了一眼,武立有试探着问:

    “大人问这话做什么?”

    “肯定是与案子相关,你只管回答就是,哪有那么多问题?”张传世化恐惧为愤怒,大声喝斥武立有:

    “是你当差还是我们当差查案?”

    武立有被他骂得连连认错,武大敬就道:

    “我们村共21户人家,如今一共有165口人,大多都姓武。”

    之后赵福生没有再说话,众人便各自说些话暖场,一顿饭下来,赵福生对于狗头村的情况也了解了许多。

    饭后,武家的人正收着残羹剩菜,赵福生突然道:

    “明日一早,将村里人都喊来,我要再去武立人的家中一趟。”

    她这话音一落,所有人都转过了头来。

    武立有问:

    “全村人都喊来?”

    “可有问题吗?”

    “没有。”说话的是武大敬,他笑着道:

    “此时农忙时节,所有人都正好在村中,大人若有召,定能全部唤来。”

    见他说了话,武立有也忙道:

    “既然如此,少春回去就辛苦一趟跑个腿,跟乡亲们打声招呼。”

    “好。”武少春满嘴油光的点头。

    众人一一散去,赵福生简单的梳洗后准备歇息,张传世焦躁不安的跟在她身侧,围着她打转:

    “大人,您怎么还吃得下、睡得着呢?”

    “怎么吃不下睡不着?”狗头村虽说偏僻,可村民恭顺热情,比她第一场办要饭胡同鬼祸时条件不知好了多少。

    张传世一张老脸皱成苦瓜似的,抱怨道:

    “可是、可是这村中有鬼啊,你看那武大敬——”

    他一想到武大敬这样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便心中犯怵。

    赵福生还与他同桌吃饭,同住于一个屋檐下。

    若不知内情也就算了,知道了怎么还睡得着?

    他愁眉苦脸,又问:

    “您明天有几分把握?”说完,他目光闪了两下,忐忑不安的望向赵福生身后。

    他想起了赵福生驭鬼之人的身份,猜测她明日是不是要利用厉鬼力量大展神威,将狗头村的鬼驱赶走。

    赵福生见他坐立难安,便安慰他道:

    “你安心休息,养好精神,若是事情顺利,明天回去还要赶一天的路。”

    她没有回答张传世的问题,但她话中的意思,却一下就使张传世忐忑不安的心彻底落回了原处。

    他与赵福生相处的时间不长,对她的性格也不算十分了解,可不知为何,偏偏对她说的话却是信任极了。

    她既然说了明日若是事情顺利要带自己回家,便应该是不会拿自己当卒子对待,赶他送死了。

    张传世眼眶一湿,连忙答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他双手交握,不停的拱手,道完谢后,又说道:

    “我今夜就睡您门口,替您守夜,若是鬼来了,我……我……我能顶住!”

    这老头儿贪生怕死,又胆小鸡贼,他说这些话只是表忠心。

    但赵福生也并不拆穿他,只是含笑点头。

    张传世忙不迭的退了出去,还体贴的拉上了房门,故意在门外做了些大动作发出声音,示意他就在外头。

    等人一走,赵福生脸上笑意一收。

    武家村的鬼恐怕并不是武大敬,极有可能厉鬼就跟在她的身侧,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