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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咏薇把心里的想法一说出来,赵会彬和孙桂芳双双沉默了下来。女儿都猜得到的事情,两人活了几十年,怎么可能没想过。

    孙桂芳想着想着,忽然怒火上头。她“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你说老张家是不是有病。闺女才多大就急着给说人家。说人家也不挑个好的,一个外省来的,什么根底都不了解。结婚证没领,孩子都俩了,万一男方要是跑了不回来了怎么办。”

    赵会彬也想摇头叹气,但他还得劝导媳妇和女儿。

    “张满柱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家子拼命地想生孩子,什么人的话都不好使。”

    “张明月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听她爸的意思,张满柱应该十分热衷于生孩子。

    可她小的时候,计划生育抓的严。他们村里没有强拉孕妇去打胎的,但罚款金额特别大。

    赵咏薇听她妈说过,八十年代末的时候,生二胎上户口一个孩子要四五千块,如果敢再生给三胎孩子上户口那罚款数目就是呈几何增地往上涨。

    孙桂芳看一眼赵会彬,示意他来说。一提到当年张满柱家里的事,她就头疼。

    赵会彬说道:“没错,你那个小学同学,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家里一共三个孩子。”

    东北早年由于计划经济发展得好,一向跟着国家方针政策走,所以计划生育政策贯彻得也不错。

    像一个家里有三个孩子这种情况,还真是罕见。

    “张明月身下的二妹,弟弟最小?”赵咏薇随口问道。多生孩子,多半是为了儿子,所以能生三胎八成是最小的那个是儿子。

    孙桂芳抽了抽嘴角,“要不我怎么说老张家有病呢。二胎就是儿子,但人家又接着生了个闺女。”

    赵会彬很无奈,他也不理解,“当初他家因为生孩子总共被村里罚了将近两万块。”

    他没记错的话,当时是1990年,张满柱的第三个孩子出生。村委的人早听到动静了,就在他家大门口守着呢。

    “当初为了交小闺女的罚款,张满柱把能借的亲戚朋友家里都借了个遍。除了几个关系特别好的,没人愿意借他,毕竟给第二个孩子交罚款时,他就借过一遍了。”

    赵咏薇好奇地问道:“那后来呢,上哪儿凑的罚款?”

    孙桂芳插了一句,“没人给他凑,最后实在没办法,把家里的果园押到村委了,每年卖水果挣的钱上交给村委一部分。好几年之后才把果园给赎回去。”

    她接着说:“也就是咱们村的干部有点良心,换作别的村子,哪儿会给张满柱机会,直接把房子给推平,把果园给卖了。”

    孙桂芳最后发出来自于灵魂的疑问:“他的一辈子折腾孩子差点把家给折腾没了,怎么到了闺女这里,还这么想不开?”

    这个问题,没人能够回答。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屋外的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犬吠。

    赵咏薇发现早上她脑海里记起的那个儿时的身影,愈发地模糊起来,一点点地变得透明,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眼前浮现的,只有乡间山路上身着肥大廉价的年轻妇人的混沌面容。

    明月,明月......

    她前二十年的人生,可当真辜负了这二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