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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喝。”钟独鹿皱着鼻子,苦大仇深地看着面前黑漆漆的一碗药。

    她自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仍没有习惯那股苦味儿,每回喝药,都要闹一闹,讨得几颗蜜饯果子才算完。

    她这回中的毒较为罕见,涉及精神,吕大夫开的都是一些最难入口的药,混合在一起,简直堪比苦参成精。

    “小姐,奴婢等会儿叫秋荷给您拿蜜饯儿,您先喝了吧。”白梨哄着她,这活儿她做得那叫一个驾轻就熟,但蜜饯是决不会给的。这药要发挥最大效用,就只能单喝下去,配不得其他东西。

    “不许骗我。”钟独鹿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白梨也是好些年没见着她家小姐这副模样了,大抵这毒还有些影响心智吧。

    “自是不会骗您的。”白梨笑眯眯地帮她别了别额前的碎发,舀起一勺吹了吹。

    钟独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我自己喝。”

    白梨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明明心中知道她这是在拖延时间,却还是妥了协,“好吧,那奴婢去喊秋荷了,一定要喝完啊。”蜜饯虽不能吃,但红糖水还是能喝点的,也算是小小的掩盖一下那苦味儿吧。她便去小厨房冲糖水了。

    钟独鹿乖乖地点了点头。

    白梨走后不久,她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声音。她心内一喜,喊道:“秋荷,我的蜜饯呢?”

    却没人应她。

    钟独鹿心倏地空了一空,小嘴扁起,很小声地喃喃:“又骗我……”她拿鼻子嗅了嗅手中的碗,立马苦了脸。

    房间里溢满了中药的苦味儿,仿佛住在药材堆里。简直梦回小时候,钟独鹿心想。

    她把碗撂到一边,把头蒙进被子,像一朵蘑菇似的,把自己团成一团,独自生着闷气。

    裴酽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这副模样。

    “小鹿。”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闷闷的,好似想笑又憋着那般。

    听到明显的男声,钟独鹿才恍然大悟进来的是裴酽。她更不想从被子里出来了。

    “闷不闷?”那声音故意问道。

    那团被子蠕动了一下。

    “把药喝了吧,快凉了。”裴酽用手试了试碗边的温度。

    许久,团子才出声:“……你出去,我没穿外衣,男女授受不亲。”

    裴酽挑了挑眉:“我们成婚都三年了。”

    “成了也能离。”钟独鹿压着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裴酽顿时呼吸一滞,心狠狠地沉了下来。

    他艰涩地开口:“不是说不离……”他说到最后,尾音都飘忽了起来,这才意识到,钟独鹿根本没答应过,她时铁了心,挽回不了。

    钟独鹿大概是被憋狠了,从被子里探出头,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径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现在可以出去了吗?”钟独鹿拿手背擦了擦唇边的药渍,一开口就是逐客令。

    裴酽看着她和方才对着秋荷撒娇截然不同的模样,心中苦笑。钟独鹿对他防备心很重,就像对待一个外人一样。她都发话赶人了,他也不得不走。

    天光乍破,云霞趋明,将将过了卯时。钟独鹿甫一睁开眼,发现身上汗涔涔的,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掀开被褥。

    只是今日有些奇怪,白梨平日都睡在她床边的坐榻上,方便夜里照顾她,早上也会第一个准备好让她洗漱,今日怎么都不见人影?

    她喊了一声,才见白梨匆匆从侧厢房走进来。

    她一进来就环顾了一圈,嘴里嘀嘀咕咕着不知道什么。

    钟独鹿没多注意。

    昨日药喝了过后,经由一夜的效用,钟独鹿终于头脑清醒了些,不至于混淆现实和幻觉,只是还略微有些头疼。

    裴酽和下人们谨遵医嘱,不让她想昨日的事情,不停地让她有事情做。以至于她在卧房里呆了一上午,最后只能百无聊赖地戳着手里的绣品。没了名师指导,她的手艺简直惨不忍睹,白鹤绣作野鸡,那桃李更不得了——

    “小姐!使不得啊,您再怎么生老爷的气,也不能绣这样的东西作贺礼啊!”秋荷眼看着那细腻精致的丝绸上,横七竖八的针脚勾画出惨不忍睹的曲线。为了小姐不挨打,她忍不住出言制止。

    钟独鹿:“?”

    “怎么就使不得了?”她疑惑道,她爹爹作为国子监的司业,桃李满天下,她绣这个有何不妥?

    秋荷有点羞于启齿:“您若是一定要绣这……臀部,也稍微遮掩一下,那粪便就算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