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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四日酉时,晚上大概7点左右,江西西南部的吉安府。在一条名为宝华楼巷的僻静巷子里,一处大宅院紧闭着大门,里面丝毫不见亮光。

    院主人是当地的一名义商,颇有威名,他让下人在窗户上蒙上黑布,然后点着灯笼,灯一亮,照亮了厅堂。大堂里座无虚席,还有很多人站着,小声议论着今晚的事。这些人里有白鹭洲学院的书生,铁匠铺,木匠铺,裁缝铺等中小商业的小掌柜和工匠,还有数位钱庄,绸缎庄的大掌柜。

    这些人都接受了革命思想,平日里或出人力,或出财力资助革命运动,最近官军追剿附近的义军,便是他们负责筹措粮草和武器,偷偷运给义军的。今夜他们接到了通知,要聚集在此处做一项重大决定,大家猜测可能又是军事物资运输或者情报传递之类的老任务。

    这时院主人从后堂请出一人到堂前,介绍道:

    “这位是从南昌来的革命党人徐先生,此番前来是有特殊任务的,下面我们请他说明吧。”

    众人目光聚集到徐明身上,上下打量着这个文弱书生。他的名字并不陌生,能从东厂爪牙手里逃出来的人确实不多,每个人背后都有故事。那么这位革命党高层人物来此地有什么目的呢,众人暗自猜测。

    徐明上前拱手作揖施礼,然后环视众人,最后和院主人打了个眼色,院主人点点头,得到肯定的暗示后,他说道:“在下徐明,是革命党赣南地方联络人,此次前来贵宝地,只为一件事,一件吉安从未有过的大事。”

    众人私下议论声音渐渐变小,竖起耳朵仔细听。

    “大家听好:我们计划今晚起事,联同其他地方共举大义,占领吉安府,推翻明朝统治,建立共和政府!”

    满座皆惊,与会人员之前并未收到半点风声,现在突然就要干这么大的事,许多人还没有准备好。

    轮班匠们饱受差徭之苦,不交钱就得服劳役,继续受工官坐头的盘剥,每天和铁与火打交道,用血与汗养家糊口。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听后跃跃欲试,反应最积极。

    以白鹭洲书院学子为主的学界,在民主共和思想刊物的影响和古代先贤投笔从戎故事的感召下,早已成为拥护革命思想最狂热的群体,听到自己能亲身参与改天换地的战争,狂喜不已。

    商人们喜欢精打细算,想赚取最大利润却最怕承担损失,面露欣喜之色的人寥寥无几。很多人原本想通过出钱,出货的方式支持革命,因为他们知道这新思想里有一条是兴办工商,尊重商贾,想着这革命党得了天下后自己就能一本万利,但事情摊到自个儿头上时,他们退缩了。

    “工商人群的参与是关键,没有他们,这革命的性质要大打折扣。”徐明牢牢记住临行前柳承宗交代的话,见商贾们有退缩之意,他想了想问道:

    “各位员外,关于举义之事,你们是怎么想的?”

    商贾们交头接耳议论,却没有人正面作答,引来学子们和工匠侧目。一会儿后,见场面尴尬,里面比较有威信的绸缎庄杨掌柜清清嗓子道:

    “诸位兄弟,我们商贾都是重诚信的,有诚信才好做买卖嘛。”他“呵,呵”干笑了两下,继续道:“既然我们信了革命,那大家的事,就是我们商人的事,大家同意举义,造反,我们支持!粮饷之事我们全包了!但只有一个条件,我们既然出钱,就不出人了。”

    “不过,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杨掌柜似有难言之隐,徐明笑道:“员外继续说嘛,大家都说说想法,才有利于集思广益。”

    杨掌柜朝徐明拱拱手,道了声谢,然后继续说:“当今天下虽乱,朝廷腐朽不堪,但对我等商贾不薄,自崇祯以来商税大幅减少,朝廷既然没有把我们逼向绝路,我们为何要造反呢?因左军残暴,我们支援义军是一回事,要亲自动手干是另一回事,诸位也是有家室之人,兵戈相交,生死未卜,想想我们的亲人呐!还望三思!”。

    刚说完,杨掌柜便遭到学子们齐声声讨,骂他苟且偷安,自私自利,连带在座的其他商贾也遭了殃。杨掌柜闭口不言,两眼盯着徐明。

    有愤怒的学子直接斥责杨员外,说他肯定收了朝廷的好处,直斥他:奸商奸商,无奸不商。

    院主人咳嗽了几声,乱糟糟的声音才平静下来。徐明敲着桌子,突然发问:“诸位员外之中,可有谁经营过海外吕宋岛的生意吗?”

    杨掌柜回答:“我们这些商贾里面,多半有亲人赴吕宋做生意的,以瓷器,生丝和绸缎行业为主,和夷人做生意,十倍于内地”。